第四章(2 / 2)
距离人流已经一个月,顾回好了很多。今天昔年来的时候顾回还躺在床上看书,昔年轻车熟路地冲了个凉,打开冰箱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杯冰茶,站在露台上一边吹头发一边给顾回养的花浇水,他喜欢花草树木小动物,因为家属院逼仄老旧,屋里潮湿狭窄,种不了太多花。
柳老头就在家属院楼后面要了一块无人打理杂草丛生的花圃给他发挥,他见那花圃平坦肥沃,便在上面种起菜来。不是他不想种花,他只是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用那么好一块土种菜比种花强,左右不过图个丰收的乐子,口腹之欲总是比饱乐的。种的也不过是也寻常的东西,山药、土豆、玉米、白菜之类好养肥的。不至丰收,但一年下来能送点给左右邻居,自己也能吃上一两顿,昔年为此感到幸福。
江潭轻//喘着从由西身上起来,由西现在汗涔涔的,浑身都在冒热气。江潭等他平复过来,把他拉起来洗澡,他不喜欢跟人共浴,和由西分开冲澡。洗干净出来的时候床单已经被佣人换掉,由西爬回床上,手臂支着头盯着江潭赤`裸的上身,肩宽腰细腿长,正面身材更是劲爆:“江潭,你今天一直分心,是太累了?”江潭没有说话。
最近和由西在一起总是不在状态,经常做一半突然分心想其他事情,每次不到一小时就匆匆结束。由西是个善解人意的陪伴型Omega,江潭不想那么快换掉。不如说,他一直是个合格的情人,床笫之间经验丰富,耐心温柔,总会给到他们想要的。口味十年如一 ——乖巧懂事聪明听话的Omega。一旦合口味,两三年不换都是可以的,他知道将来的伴侣会是和他一样的Alpha,所以怎么玩都不过火,洁身自好,无可指摘。
可是最近总是做一些旖旎的梦,梦里自己粗暴得像一头兽,凶恶得弄得对方连连哀求,梦里那个人越是哭得狠他就越是要往刁钻的地方去。像他这样血统纯正的I型Alpha,基因完美到无懈可击,可越是完美的东西,一点的缺陷都不能被忽视。
那个缺陷就是“返祖”也就是世人所诟病的返祖效应,无非就是情动时长出犬齿,爱啮咬。每到月圆之夜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发//情,瞳孔变色。这些缺陷比起omega和beta 的问题确实可以忽略不计,可完美主义之于江潭,自然是容不下这点缺点的。定期注射抵抗返祖的针剂,自从15岁那年返祖特征初次展现的那次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返祖期带来的负担。
但是最近总是梦到正在经历返祖期的自己,疯狂地欺负身下那个可怜的人,看不清对方的脸,可梦里的触感真实得可怕。弄得他大汗淋漓地惊醒,打开被子,发现下面有些湿润。他讨厌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
正出神,电话就响了,他接起来,那边声音急迫:“江潭!你现在在绿洲吗?快去看看我老婆,他快不行了!!”江潭提醒:“你在和你老婆举行婚礼。”“不是这个老婆!你养的情人隔壁那个!那个Omega,他在大流血,我现在去不了,帮我去看看吧!”江潭答应,收了线,迅速穿上衣服去了绿洲。
肖旭上外环,开得飞快,江潭赶到的时候门打开着,充斥着Omega绝望的信息素和血的味道,江潭拿出手帕捂住鼻子走了进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吃力地背着满身都是血的顾回走了出来,他抬起头,江潭看到他——这人不是楚留香吗?
昔年接到顾回电话的时候正在家属院那颗大桂花树下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吃冰棍。那边顾回奄奄一息地说现在自己下面一直在流血,很痛。昔年进去的时候满屋子都是血的腥味,他打开卧室的门看见顾回浑身是血地蜷缩在床上,二话没说就打了急救电话,可是救护车说最快也得三十分钟才到的了,昔年怒了,干脆自己背他下去打车。他虽然力气大,但也是个Omega,要背起一个奄奄一息的成年Omega实属勉强。等他吃力地背起顾回,往大门口挪的时候江潭就带着肖旭走了进来。
肖旭从他背上接过顾回,飞速地把顾回抱了下去。昔年也不顾手上都是血,他拍拍头转身去顾回房间找顾回的身份证和病例,他记得顾回给他说过在床头柜,江潭捂着鼻子看他在房间翻找,找到之后飞快地冲出去,还不忘给江潭说:“拿上玄关柜子上的钥匙,反锁门。”
坐进江潭车里的时候昔年紧紧搂着顾回,一直在用手试他的呼吸和心跳。江潭看着他:“死不了。”昔年没听到他的话似的,一个劲儿地哄着顾回,期待顾回给他回应。
江潭想开窗散散车内的血腥气,却闻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香气——青涩,微甜,干净。混在浓烈的血腥味里,显得更加奇异特别。车上一个Alpha一个奄奄一息的Omega,一个难闻的Beta,这股香气是从哪里传来的?江潭是闻过顾回的味道的,他堂哥常带顾回出去组局开趴,他与顾回虽是点头之交却也是知道对方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百思不得其解间已经到医院了。
顾回被推进急症,昔年松了口气瘫在长椅上,再看着双手的血,径直朝洗手间去了。江潭盯着昔年的背影出神,腰细成这样,能背得起顾回也是奇迹了。昔年洗干净手回来的时候隔了两个座位,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看着手发呆。江潭视线在他头顶和后颈之间来来回回,腺体那个地方纹了一个指南针,蔷薇拥簇着那个精致的指南针,花纹繁复。江潭盯着瞧了半晌,终于伸出手去用手指点了点那个位置,惊觉自己在做什么他迅速抽回了手,昔年已经一脸问号地在盯着他了。
不 怪他对自己最脆弱的地方突然被别人碰到时反应如此松懈,他长那么大都没有感受到过别人的信息素表达,只是能闻到味道而已,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会接收信息素里的讯息从而做出反应。他对信息素的感知是一扇封闭的大门,别人进不去他自己也出不来。永远隔着一扇推也推不开的大门的感觉就是,他对这些显然是在侵占领域的行为总是无知、迟钝、松懈,不设防。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
江潭只觉得面前这个人真是个呆货,自己都上手摸了腺体了,还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怎么着,是想让自己回答这么做的原因吗?他江潭是一个需要给别人解释自己行为背后想表达的意图的人?
“不痛?”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昔年恍然大悟,用手摸摸后颈笑着说:“挺痛的啊。”“那为什么还刺?”江潭再次唾弃想继续话题的自己。“因为酷啊。”江潭不想说话了,明明知道这个人是个智障,还想跟他聊下去的自己也像是个智障。
昔年见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小心翼翼地说:“那个....不好意思...上次我跑了...”江潭提起上次的事就气,沉下脸也不说话。结果这个人又接着说起来:“我就是想着像您们这样的有钱人,刮擦到车应该也不打紧。我...我就是个穷人,要我赔我真的赔不起。”
肖旭在一边听不下去了,不要脸,太不要脸了。十足的小市民做派,自己先撞到人家的车的还让人家大人大量,再继续下去是不是得道德绑架了?“可是,我想了想,责任还是在我,您看我怎么赔吧!”江潭不置可否,抬眼看了看肖旭。肖旭说:“六十万。”
昔年吓得站了起来:“六十万???把我卖了我都赔不起...”他抱着头蹲下了,那天跑了之后他就一直担心受怕自己被揪出来强行还债,但想想男子汉大丈夫,责任总要承担的。想跑去人公司主动赔钱,又知道自己肯定赔不起。一来二去,就过了那么久。那车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其实只是擦到了一下,就要赔那么多钱。昔年魂都吓飞了。
江潭很好心情地看着小市民因为这点钱就吓破了胆,在自己面前直不起头的穷酸样,总算是开心了一点。他掸掸衬衣上不存在的灰尘,问:“真名。” 昔年看样子是觉得不答不行了,遍:“柳昔年。”
“柳昔年?”江潭重复了一遍,昔年觉得江潭说他的名字的时候真是好听,低沉磁性,峰回路转,最后一个年字语调上扬,像是在唤他,寻他,等他回答一样。此后的很多年,昔年听遍了面前这个男人为自己开发的各种爱称,可他最爱的还是他叫自己柳昔年,每每在床上,情动之时,江潭总是一遍一遍唤他的名字,轻咬他的肩头,惹得他不住地颤抖低泣。一声又一声,是在呼唤、寻求的,他在他的声音里得到肯定,像一张冲浪板被卷进海浪又浮出海面,终于获得平静。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昔年战战兢兢地听着他重复自己的名字,猛点头,然后又说:“您也知道我是个穷人,不如这样,我每年还一点...慢慢换,总能还上吧?”江潭不过是心情好了逗弄一下他,也没真想让他还,他不屑于为难一个普通人。像他这样的人,总是骄傲惯了的,他从来不知道人间疾苦,也不屑去理解平凡人的难处。他就是要站在山顶俯瞰山脚的人,对昔年的视而不见也并非怜悯,他只是不愿意同一只蝼蚁争。
昔年看他的意思应该也是不打算追究下去了,心道这有钱人就是不一般。看来,那些被划破了车动辄打打骂骂上警察局扯皮的有钱人才不算有钱人,江家这少爷,真是有钱人的顶端,C位出道的大富豪。昔年也并没有存了什么抱大腿的念想,他向来是不愿意依靠别人的,比起抱大腿,他还是愿意靠自己的双手挣钱,这钱他总有一天得还上。
暗暗在心里发誓,他坐起来转头去看急诊室的灯,等顾回出来。江潭看着他的后脑勺,又闻到了那丝幽香,淡淡的不易察觉。他转头看了看肖旭和四周,VIP区灯火通明,护士们安静地走来走去,后颈都贴着防止信息素溢出来的抑制贴。他又转过头寻那股香味,昔年是个浑身臭味的Beta,他闻过他的味道,和世界上所有的beta别无二致。可这股味道到底是谁散发出来的?他大胆怀疑了昔年,便凑近一点,那丝味道又不见了。“你是Beta?”江潭问,昔年为了以后不必要的麻烦,点头肯定。江潭皱眉,闻到那股香味之后心里的异样挥之不去。
他似乎在哪里闻过,好像是在梦中,抑或是在记忆里。
正在搜索记忆,顾回被推了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