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 4(1 / 2)
长青从梦中惊醒。
这是他来西越的第三天,在“巢穴”的第三个晚上——一个阴暗潮湿,看不见阳光的地牢。
他虚弱地撑起身体倚在墙上,脑袋很沉,嘴唇泛白,低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的衣服已经脏了,但这里没有下人来给他换洗。
墙壁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他还有些害怕,到了后来他已经没有那个力气管那么多了,就算被虫子咬死也无所谓。
三天来,长青没有吃到一点东西,送过来的只有一碗又一碗干净的泉水,他没有力气去问来人什么时候放他出去,只是安静地蜷在角落里,有人送水过来就喝掉,接着继续躺在床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墙壁里的声音吵得他睡不着,长青索性就不睡,睁着眼睛数着角落里沿着墙壁淌下的一滴一滴水,直到整个人被沉重的睡意侵蚀,才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巢穴”湿寒,起初几天长青只是浑身难受,到了今天已经能感觉整个人使不上力,像是活生生被抽干了一样,长青猜不出是被那些墙壁里的虫子吸的,还是因为没有吃东西变成了这样。
他这样从王城里出来的身子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折磨,来人给他送水的时候,他才刚刚爬起来,便从床上滚到地上去,再没了力气。
送水的那人看了他一眼,喂了两三声,便连忙跑了出去。
意识模糊地最后一刻,他看到林赏朝着他跑过来…
昏迷中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片广袤无垠的杜鹃花海,远处有一只鹿朝着他奔过来,鹿角有黑斑。
长青伸出手,花海狂风骤起,漫天的紫色花瓣里,他看到那只鹿乘风踏云,朝着远方离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日头正好。
他睡在一个小木屋里,抬头是温暖的阳光,长青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许多天在阴暗的地方里,再看到阳光反而会有些不适感,他挣扎起身,听到门外有争吵。
“大衍的人不比东海,他没办法承受得住西越的虫祭,才三天他就晕过去了!”那是林赏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心和焦躁。
“来这里的人都要接受虫祭。”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像在讲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接不接受又有什么关系呢?”林赏说:“那是当年西越祖先留下来的传统,现在你才是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当时来的时候,也差点死在巢穴里。”
“原来你还知道吾是王。”
林赏没有说话了,好一会儿才说:“王,请宽恕我。”
长青听到有马蹄声,等那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林赏才走进屋子里。
看到她时,长青还在床上坐着,林赏连忙走过来说:“你先趟下,我用了东海的回元丹给你纳气,好好休息。”
长青犹豫了下,问她:“他…为什么把我关进地牢里?虫祭又是什么?”
林赏给他倒了一碗水,坐到床沿上,耐心的和他解释道:
“每个到西越的外来人都要经过虫祭,他们会把人关进地牢里五天,每天只喂水喝。到了最后一天,他们会拿来一条蛊虫装进碗里,人在饿极的时候,在黑暗里会直接抓起碗里的东西放进嘴巴,那只蛊虫会在碰到你舌头的一瞬间,渐渐变成一条线钻进身体里。”
长青听着一愣,看了看自己手上这碗水。
林赏捂着嘴噗嗤一笑,说:“放心吧,我没有下蛊。”
长青这才放心地大口喝进肚子里。
林赏接过空的碗说:“其实王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好,在西越身上没有蛊虫的,是活不过一个月的。”
长青问她:“为什么?”
“这里的人将这些蛊虫放在黑斑鹿上寄养,他们相信带着鹿灵的蛊虫会保佑自由身,永乐长安。可如果你身上没有蛊虫印记,西越的其他部族就会把你视作恶灵。不离开王的身边也许没事,倘若想在这么大的一个西越自由出入,没有这条蛊虫,必死无疑。”
“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呢?”长青不解。
林赏笑着说:“这是一种仪式,他们觉得喝下西越的山水,会让蛊虫在你的身体里自由长大,排除掉身上所有从外界带来的赃物。”
长青没法苟同她的看法。
大概是因为自己喝了三天水,洗不了澡,还没办法好好如厕这件事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爱干净如他,无论吃没吃蛊虫他都没法接受,且从心灵到身体上都不太能接受。
他躺回床里,突然想到刚才林赏口中的黑斑鹿。
“你刚才说的黑斑鹿是什么?是角上长着黑色斑点的那种鹿吗?”长青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