醺酣(1 / 2)
骆闻舟很确定,他没有醉。
应该说他很久没有喝醉过了——自从身居一线后——倒不完全因为他是自制且有社会责任感的刑警,只是他单纯不喜欢那种放纵到失控的感觉。
掌控一切,让他更有安全感……好好活着的安全感。
那么现在又是一种什么状况呢?
正如世界上有一种冷,叫作“你妈觉得你冷”,此时的骆闻舟可以概括为“别人觉得你醉了”。
所以,骆闻舟并没有醉——他只是高兴,不明所以的高兴,放飞自我的大笑。看似酒醉,接近癫狂。
可是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骆闻舟松了松一本正经地系在颈间的领带。如非必要,他不会把自己打扮得过于拘谨,而今日这种带有警告和约束意味的打法,则是出自他可爱枕边人之手。
隐秘的束缚得以解放,骆闻舟没有如释重负的爽快,只是略显焦躁地睥睨着身边的男男女女——
他们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涨红着脸,西装笔挺的男士丢失了立整的风度,浓妆艳抹的女士遗忘了精致的矜持……一会儿哭着,一会儿笑着,推杯换盏,将一醉方休演绎的淋漓尽致。
——然而就是这么一群俨然成为醉鬼的人,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嘲讽他,说“曾经千杯不倒的骆闻舟居然醉了”。
这里骆闻舟急需提出异议。首先,他并非“千杯不倒”,只是竭尽所能的不让自己喝下会把自己撂倒的“第一千零一杯酒”,毕竟他很少遇到需要“一醉解千愁”的事情;其次,他是真的真的真的没有醉。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是强调,也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暗示。
不然还能怎样?同醉酒的人讲道理么?说“我没醉”、“醉得是你”……那将演变成一场无休止的辩论,偏偏正方反方都会作出坚信自己代表真理的无理论证。
向来我行我素的骆闻舟,此时却不想表现得自己很不识趣。他们这群人很难有机会像今日这般——喝着酒,甚至醉了酒,无所顾忌的倾诉心中的忧愁与喜悦——聚在一起,自从大学毕业的散伙饭以后。
很可惜陶然不能来。他要备勤,只好由轮休的骆闻舟带着双份的份子钱,代替不能到场的陶然,为曾经同窗的新婚大礼献上最最诚挚的祝福。
不过,此刻的骆闻舟很庆幸来得不是陶然。不然他那心软嘴软的搭档,很有可能成为第一个被灌醉的人——还是被动情后控制不好酒量的自己。
因此,骆闻舟的欣喜是发自肺腑的,与那被扣上醉酒帽子的不爽一样,率直而纯粹。
就是高兴,也就是不忿儿。
他们这群人,各奔东西,有的人还在坚守曾经许下的誓言,有的人早就将那些年少无知的狂妄抛诸脑后……是怎样都不重要,只要他们还活着,能够响应其他人的号召,那些随着岁月流逝而一去不返的旧时光,便还是属于他们。
纵使如此一个风光霁月的好时候,骆闻舟还是感觉愈发烦了。不光因为醉鬼们愈战愈勇的斗酒之战,还有新郎喋喋不休地炫耀——我媳妇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贴心,多么多么心疼人。
哦,就你有媳妇呗?
于是,当新郎浸没在酒气中,强扯出仅存不多的清醒,挨个客套地询问“怎么来得”、“怎么回去”的时候——骆闻舟露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容——很得瑟地拿出手机,对着人工智能说了一句“给媳妇打电话”。
所有人都以为骆闻舟说得是“媳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叫得是“媳费儿”。
他平时不会这么说——也是拗口得说不出来——酒精麻痹了他的口条,让他含糊又顺利地脱口而出。
人脑在想当然的情况下做出了自以为是的判断,人工智能竟然也审时度势,很给面子地匹配成功并完成了说出来全是愚蠢的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