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世间（1 / 2）
一时间, 诡异的静谧流淌在两人身边。
然而，这一次的安静并非让人深陷的旖旎，而是带着一份沉重的窒息感。
直到, 霍婻又朝着季濛的身旁挪了挪。
霍婻的身体与自己的身体紧紧相贴，彼此的温度交融，好似变成了共同存在的生物。
霍婻轻轻柔柔地说着：“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丑恶的事, 却也有很多美好的事。或许也正是因为那些丑恶, 才会更加显出其他事物的美好。
“但，大道认为两者并存的世界没有存在的必要, 连带着想把这个世界的美好也一并毁灭，这种极端的想法从他创造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就存在了。
“所以, 他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世界，又毁灭了一个又一个世界。”
后来, 混元看不下去了。
他不认为生命是如此轻贱的东西，更不认为生命是能够任由大道随手把弄的东西。
于是，混元提出和大道打一个赌。
——论从有万物诞生开始, 世界上的人事物是否能一直维持在美好、单纯的样子。
混元认为万物有阴阳，有善便有恶, 有正面亦有负面, 皆是互存的。而如果他赢了的话, 这个世界就算被纷争和负面情绪包裹, 大道也不能再继续毁灭又创造。
当然，如果大道赢了。
这个世界依然存在，而混元则需要在界外界的神人面前公开对大道跪拜, 从此对大道唯命是从。
季濛从混元的记忆中看到过这些事，这次再听霍婻说起，竟有种又一次变成了混元的错觉。
他想起混元与大道站在天外之上，衣袂飘飞，潇洒地说出这些时，大概就已经考虑到了此后铤而走险的未来。
“大道真人应该不会和你说这些事吧。”季濛搂着霍婻的腰，与对方放在肚皮上的手扣在一起。
“那时候我很是无聊，缠着闹着让混元和我说一些有趣的事。可那时候世界平和，连灵魂都未诞生，世上的人与草木都没什么可说的，根本没有有趣的事，于是混元就偷偷和我说了这些。”说到混元时，霍婻的神情会流露些许的怀念与眷恋，但或许是怕季濛介意，总会是有所克制。
这份克制总被季濛牢牢捕捉。
让他的一颗心倍加柔软。
两人就这样温存着聊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才想起来手机充满了点，重新开机，屏幕停在主屏幕上的季濛照片三秒————这还是当初两人认识不久，去喝茶时霍婻偷偷拍的——连续的震动声与信息提醒便随之响起。
说来也神奇，明明两人身上的时间流逝了千年，可一同被带去地府那个空间的手机倒像是只经历了十四天没用，电量只是自动耗尽，而不是不能用。
所以当霍婻打开手机，发现里面已经被各种电话和消息填满，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又有人打来了电话。
来电人是黄康时。
霍婻连忙接通，便听到声音在耳边炸开：“妈的！总算打通了！婻子，你还活着的话给我吱一声？！”
“我没事。怎么了？”
“靠！你没事就好！所以为什么这几天一个电话不接也不回，发你微信和短信都石沉大海，到底是为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霍婻按了扩音，黄康时响亮如洪钟的声音响彻屋内。
季濛与对方抬起眸子对上。
霍婻说谎不打草稿地回答：“我前几天出国旅游了，去的地方信号特别差，几乎约等于没有，所以也就没及时回电和看消息。”
“这听着怎么像是借口……”
黄康时不相信地嘀咕了一声，“不过算了，只要你人没事就行。季濛也没事吧？”
“他和我一起出去的，没事。所以你这么急吼吼的，是怎么了？”
“就是我这几天一直被各种新闻和内部消息轰炸，总之这个世界乱套了。你要不赶紧从珮安镇回麟城吧，至少在我眼皮子底下活着，我还能松口气。”
“那你总得和我说出了什么大事吧，把能告诉我的和我说说呗。”
“就是各地有人连续失踪，还有新型衰老症弄得人心惶惶，我身边有一个同事也得了这病。本来我同事们都不信邪，也没去管那什么最新出来的断绝感染的药物，但有人一得病，就有人怕得要死去注射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家伙现在他妈的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我打电话去他们家，他妈说儿子昨天出门之后还没回家，以为儿子是加班，我也没敢说破……“
黄康时说着说着，原本铿锵有力的声音有了裂痕似的，说话诡异地细声细气起来：“婻子，我这也是告诉一声，不到万不得已，别去注射那什么药物。我不知道我的怀疑对不对，反正我的直觉告诉我那药物有问题。”
季濛随手也拿起了自己充电的手机，看到屏幕上被这十四天各种新闻占满。
随手戳进其中一条新闻。
[各地不断有人报警有人失踪，而这些失踪的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失去了痕迹。不久前，新型衰老症让人类见到了绝望，后来的治愈药物又带给了人类希望。可如今，希望之后绝望再临？这次人类又将面临新的绝望吗？]
显示这条新闻的平台果然还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微世。
与之相对的另外一边，瑶城北面，深山老林内的霍家高塔。
灰暗的房间内，正中央放着一两把椅子。
而这把椅子上正坐着一位浑身脱力的白发老妪。
此时此刻，老妪手中紧攥着手机，阴暗的灯光更是显出她面容的憔悴与苍老，她如同失去了先前一直赖以为继的东西，看上去虚弱非常，似乎再多多喘口气就将闭过眼去。
一束光从悄无声息打开地门缝透进来，伴随光束而来的是一道对于老妪来说格外熟悉，更是让她恨之入骨的身影。
老妪，也就是王代萱咬牙切齿地对走进来的霍昭明恨恨道：“霍昭明，你会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的。”
霍昭明一进室内，随手又将门关上了。
一声轻笑从他的唇畔溢出，他的手中拿着手机，似乎刚看完一条好笑的新闻，脸含微笑，却只让人觉得极冷：“王家主，就算我真的会为此付出代价，你也看不到这天了。”
就算王代萱眼中的仇恨如何深切，就算王代萱在心里要将霍昭明千刀万剐，如今的她什么都做不到，根本什么也做不到。
王代萱那叫一个悔啊。
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前几日来到此地时，还极有精气神的自己。
那时，在此座高塔的私人通道内。
霍昭明穿着一身剪裁妥帖，勾勒出修长身形的白色西装，头戴白色爵士帽，
当高跟鞋的清脆声响落地而响，便见他抬起了头。
王代萱现身后，霍昭明像个绅士一般，拿下头上的爵士帽，行了一个绅士礼。
与此同时，霍昭明握住了王代萱就算保养得宜也看藏不住皱纹的手，轻柔地在其手背上吻了一下：“王家主，大驾光临，甚是荣幸。”
大多数人大概都抵挡不了一位英俊男子如此温柔的行为。
王代萱这个老妪也不例外。
原先来到霍家这里的私宅，仍有些心有不安，但在
看到霍昭明年轻英俊的容貌后，耳边似乎又有某个声音再悉悉索索地述说着内心对于返老还童的渴望。
然而，真正迎接她的并非什么升级应用。
被带到这间房后，她所等来的却是一个不断吸收了她体内能量的妖魔。
王代萱看到了一道穿着白袍的诡异身影自身前显现。
至此，她才真的后悔自己对于美貌的贪恋；至此，她才后悔自己为何没有足够冷静听取赵晗的话。可事已至此，她再无后悔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面对自己即将不久于世的事实。
“霍昭明，你到底和什么样的怪物合作了……”王代萱放在扶手上的手臂无力的下垂，再也拿不住手机，“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随后，她用轻不可闻的虚弱声音问霍昭明：“霍昭明，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霍昭明不答反问，凑到王代萱耳边用温温柔柔地语调说道：“如果王家主将赵家主请到这里来，我不止会将那些法力还给你，更会给你十倍百倍的法力，让你一跃进入与我同等的腾云境。王家主，你的时间不多了。”
王代萱艰难地抬起眼皮，注视了霍昭明一会儿。
然后，她终于妥协般地点了点头。
王代萱让霍昭明让她恢复些力气，说要给赵晗打电话。
霍昭明将些许法力输送进了王代萱的体内，然后拿起她掉在地上的手机，拨通了赵晗的号码，开了扩音，放到了王代萱的嘴巴前。
“王家主，请问有什么事？”
当听到赵晗声音的瞬间，王代萱对那头的人说：“赵家主，不要来霍……”话还未说完，手机乍然碎裂。碎裂炸开，弹到王代萱的脸上，划破了她满是皱纹的脸的同时，一片屏幕碎片直接戳进了她的眼睛里。
一时间，瞳孔血流如注。
然而，王代萱的脸上却不见一丝痛苦，在霍昭明第一次对外人显露的面无表情下，她对着霍昭明笑了笑。
这一笑好似终于放弃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坚持的渴望，又好似是终于承认自己的命不过就在霍昭明的一念之间。
那些侵占了她岁岁年年，从脸上有了第一道皱纹开始的欲望，在生命即将逝去的这一刻彻底分崩离析。
“王家主，这辈子你就没做过什么善事，没想到死，却想着捡起你的善心一用了。”霍昭明柔情似水一般的声音与不断失去能量的冰冷温度结合在一起。
“可惜，赵家主和你的交情，也不过泛泛。”
王代萱的眸中映出黑色的诡异物质组成的身形，那裹着人影的白袍无风自动，让人心生寒意，而最后的意识听到的是霍昭明嘲讽的话语。
混元收回黑芒形成的手：【她不过就凤初境，这点能量却让我份好几天来吸取。牛刀割鸡。霍昭明，你在想什么？】
【当年，霍家灵童逝世，霍家随之失去天赐器物，差点一蹶不振的时候，这老太婆没少在背地里落井下石、做手脚让霍家深陷泥潭。】霍昭明眸光冰冷，嘴角却勾着一抹笑，【我还她的不足一二，真是便宜她了。】
混元听完后，没有再问，只道：【赵晗比想象的冷静，混沌似乎无法完全蛊惑。有准备如何请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