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街其三（2 / 2）
泛白的天空有几只海鸥飞过，其中不免混杂了一两只乌鸦。
地铁站的光此时看起来诡异极了。
杜兰德一步一步走下去，血腥味越来越浓，其中还带着点尸体的腐味。
那没有什么尸体，只有一个蜷缩在椅子上的孩子。
味道就是从这个孩子身上发出来的。
他慢慢走过去，一改刚刚颓废的样子。
“小孩。”
杜兰德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地下响起。
那孩子似乎被杜兰德话中的冷意冰到了，打了个哆嗦，抬起头来。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杜兰德感觉那孩子的眼里有着沉淀的阴霾，仿佛是往日的怨恨无法散去，化作黑雾聚在了那双眼中。
小孩的身上有什么东西窜过，那东西在皮肤下留下一道道的黑色痕迹，又慢慢消失、再次留下。
小孩的表情，让杜兰德觉得他在面临极大的痛苦。
“你在这里做什么。”杜兰德问。
小孩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地铁还没开始运行。”
“你在这里待了一整晚？”
“对啊。”
小孩身上的血腥味浓郁的不像话，那味道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经过常年的累积而挥之不去。
这小孩还是个惯犯。
“没有人跟你一起回家吗？”
“有的话我就不会待在这里了。”
站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许多彻夜在黑街狂欢的人来到了地铁站里。
毕竟今天是工作日，人们还要上班。
有些人认出了杜兰德，在他身后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甚至有人还拿出相机拍照了。
杜兰德在黑街是个有名的人物，他因为是黑街的老大被人尊敬，也因为长相俊俏而被人追捧。他经常活跃于各种社交网站，有很多人来黑街想要见他一面，却不知道在哪能碰到他。
杜兰德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发圈，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扎了起来。他回头对那几个小女生甩了个假笑，引来阵阵尖叫。
回过头来，那小孩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在检票口排起了队。
杜兰德离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杜兰德今天遇到了不少的糟心事，早就想躺回棺材里睡一觉，不管什么糟心事就等到明天再想去。
太阳的光线让杜兰德看不清东西。他是个吸血鬼，但是并不会被阳光灼伤，如果长期暴|露在太阳底下，杜兰德觉得自己可能会晒黑。
他循着熟悉的道路摸回自己家，还没进门，他养的那些狗就在铁栏里面直叫，显然是想死他了。
杜兰德从口袋里摸出钥匙，但是摸到铁门上时，发现门并没有锁。
他推门进去，几只狗立刻围了上来，对他又蹭又舔。
他是很喜欢他们，但是此时杜兰德只想回去睡觉。
摆脱了狗的围攻，杜兰德好不容易才进了家门。
没了太阳的光，杜兰德的眼睛终于不那么酸痛了，缓了一会儿之后，他才能看清楚东西。
屋内拉着厚重的窗帘，阳光一丝一毫也透不进来，杜兰德闻到了些许烟味，走进去一看，沃里克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他嘴里的烟灰已经积了老长，稍微一动就掉到了地毯上。
经过嘉莉的一番打击，现在见到沃里克他都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了。
杜兰德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血袋叼在嘴里，捡起地上的另一个手柄，坐到了沃里克旁边。
他盯着显示屏，等待沃里克的人物死亡。
没一会儿沃里克就死了，杜兰德调到双人模式，两人玩了几把幼稚的游戏。
大概是两人都觉得没意思了，也不再玩了，就在沙发上坐着不说话。
杜兰德的血已经喝完了，他现在正嘬着一个空的袋子，时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最后是沃里克打破了沉默。
沃里克突兀的开口：“我今天遇到了个小孩。”
“嗯。”杜兰德应道。
“我想和他试着谈一场恋爱。”
“嗯。”杜兰德觉得心里一紧。
“我们两个也已经纠缠几百年了，你也是时候该找一个伴侣了——你看，别人都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了，实际上我们没有。”
杜兰德的心里开始揪得慌。
他知道沃里克什么意思，他快要死了，不能陪伴自己了，但是他不说，就想当一个老好人，把自己扔给别人。
杜兰德知道他跟沃里克几百年来纠缠在一起，就是没有突破那一层关系，双方都想在漫长的生命中找个人作伴，又不想被爱情束缚。
在生命迎来终结之际，他倒是想要给自己圈在爱情中了。
但是沃里克就这样把他丢下，去跟一个人类厮守吗？
宁愿去跟一个人类作伴，也不肯跟他坦白吗？
他一直觉得他跟沃里克的关系已经在恋人之上，已经不是生离死别可以割断的了。
可沃里克现在还没死呢，就急着把自己往外推了。
杜兰德的火气蹭蹭往上涨，可能他对沃里克即将死亡这件事始终无法接受，又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沃里克，我他｜妈知道你快死了！”杜兰德突然吼道，“但是那又怎样？沃里克？那又怎样！”
杜兰德的眼里充满了眼泪，他克制不住自己，只能任那些不争气的东西往外流。
“你别想把我推开，沃里克！你喜欢那个小孩，好啊，那我也可以喜欢他，我们可以一起喜欢他！我不怕遇见死亡，几十年之后你们两个一起离开，我照样可以好好活着，用不着你现在就可怜我！我不在乎，沃里克，我不在乎！”
杜兰德的眼泪止不住的向外流着，沃里克一时间不知所措，他赶紧把杜兰德搂在怀里，不断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杜兰德，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我不该扔你一个人...”
“你现在难道不是想扔下我一个人吗？”
杜兰德的声音小了下去，他无声的流着眼泪，堆攒了上千年的眼泪在今天全都涌了出来。
他想不明白，如果没有了沃里克，他生存的意义在哪里，他也不相信沃里克离开了他就会快乐。
事实上，他们谁也离不开谁。
沃里克笑着勾起杜兰德的下巴，看着他哭红的眼睛：“杜兰德哥哥哭鼻子了。”
杜兰德抬起头来看着他，突然，他吻上了沃里克。
沃里克显然惊呆了，这是几百年来他们第一次接吻。
杜兰德不停的索取着他的嘴唇，近乎痴狂的和他接吻，两个人一发不可收拾。
这么多年以来，两人第一次越过了那道界限。
“我不会离开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