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陈喆关掉屏幕，招手唤过实习生准备器材。他安慰般地拍拍苏榭的肩膀，缓声说道：“上面的要求，配合一下。下班一起喝酒。”

苏榭沉默着接受了陈喆的提议，但是从他抿起的嘴角明显可见他对这所谓的新政策的强烈不满。

Beta性别重新认定政策。

他觉得这是对Beta人权的极度不尊重。苏榭认为这些年又是研究又是政策的，只是因为在上世纪第三次大战后人类数量锐减，需要更多的AO性别者罢了。美名其曰改善人类基因，主动推进人类进化。

他是厌恶这种行为的。这和为动物配种只为了追求更纯正的血统的行为没有什么区别，这甚至都不如上古时期的贵族通婚。科学恶臭。

苏榭是一个低调的反智主义和复古主义者，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传输虚拟文件，他绝对不会抱着平板电脑办公。

也正是因此，他对现代科学和新性别总抱有隐隐的敌意。

陈喆了解这一点，他看到苏榭在性别测试仪器前皱紧了眉头，唇色渐渐苍白。他用力捏紧了苏榭的右肩，沉声说：“两分钟，我尽快。”

乳白色涂装的血检仪被推滑到手术台旁，苏榭已经换上了青灰色的单片手术服，下面并没有穿衣服，僵硬地躺在还称得上柔软的人造皮革上。

陈喆手握穿刺笔，另一手揭开苏榭下|身的手术服。青白色的大腿肌肉绷紧，苏榭皮肤很白，腿根内侧也是淡淡的粉色。陈喆看到他在微微颤抖。

穿刺笔被陈喆缓慢推入苏榭两|腿|间发育不成熟的雌性|器官内，使得他剧烈颤抖，双手捏紧手术台沿。

采血头被陈喆从穿刺笔尾推入，通过这个一指宽的通道进入苏榭体内。苏榭一声闷哼后，血检仪屏幕上出现了数据。

“好了。放松。”

陈喆说完，熟练地取出了仪器，盖上苏榭的手术服，摘下一次性的穿刺笔和采血头，扔进生化隔离垃圾桶中。

苏榭仍躺在台上，手心朝上放在脸上，挡住刺眼的手术台大灯，看不出表情，只是自嘲般地轻笑，说：“没有异常吧？”

陈喆沉默地看着屏幕，没有说话，气氛瞬间寂静。苏榭察觉到陈喆的微妙情绪，艰难坐起身，问询似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先出手术室吧。”陈喆点了几下屏幕，实习生进来收拾了仪器，扶苏榭起身。

换上便装，两人面对面坐在诊疗区，相对无言。

苏榭憋不住地出声：“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有权利知道。”

陈喆捏着刚打印出来的两份报告，眉头紧皱。

他犹豫着开口：“苏榭，你这次真的得做好心理准备。”

苏榭抿紧嘴角，点点头。他觉得或许是他的血液出了什么问题，生了什么病。

毕竟他已经是出生便确认的真性Beta，连雌性|器官都发育不良，雄性|器官也只是平均水平，分化性别的可能几乎为零。

诊疗室墙壁上挂钟的嘀嗒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一分钟，像过了一整年，陈喆终于放下报告，眼睛盯着苏榭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器检和血检的结果显示，你处在分化早期阶段，是一个假性Beta性质的Omega。”

“也就是发育不良的Omega，类似于五十年前刚出现的新性别者。”

苏榭睁大眼睛。

“所以你不会发|情。但我猜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只是被你当成偶然产生的欲望，忽略了。”陈喆皱着眉头，继续分析。

他翻开报告，找出一张图，倒过来递给苏榭看：“你的子宫完好。生育功能正常。”

“……即便发育不良？”

“即便发育不良。”

苏榭看向窗外，十四楼的高度不算太高，往下看去也只能看到楼宇间穿行的车辆和五颜六色的信号灯——天已经黑下来了。

“苏榭……”陈喆担心地看着眼前沉默得令人心慌的男人。

他知道苏榭出生在普通的假性Beta家庭，但他一直努力做一个不平庸的Beta，他的独立和强势甚至令人觉得他就是个瘦弱的Alpha。而且他一直对可生育的雄性Omega抱有反感，苏榭是个旧异性恋者。

而如果被检定为Omega，苏榭所做的一切努力，他的工作、社交圈、家庭，将全部付诸东流。他作为生育能力正常的Omega，会被政府高度重视保护；但一个脆弱宝贵的Omega，也会被各用人单位以各种借口拒之门外。

苏榭终于开口：“我将为国家生育Alpha吗？”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他还是看着窗外。

陈喆握紧拳头，沉声说：“你的档案会被编入地区Omega档案，适配附近适龄最优Alpha……”

他说不下去了。

苏榭突然回过头，朝陈喆笑了笑，貌似轻快地说：“时间不早了，今天辛苦陈医生了。”

陈喆站起身，刚要说些什么，苏榭就转身披上外套，沉默笃定地离开了诊疗室。自动门在他身后关闭，隔断了陈喆探求担心的视线。

他们今天毫无疑问不能去喝酒了。而明天、明天的明天也毫无疑问也是否定的答案。

陈喆坐倒在办公椅上，捂着脸。

秒针嘀嗒嘀嗒。

苏榭知道，他是一个已经分配了未婚妻的天然Alph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