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远(1 / 2)
出了正德殿, 艳阳炙热, 历经三朝的皇宫,依然金碧辉煌, 美轮美奂, 贾谨的心中却没有一丝欢喜。
八月的骄阳透过碧瓦朱甍,一层层光晕,铺洒世间藏污纳垢之地,似乎要将那些晦暗感化,令它们无处藏身。
炎炎的闷热中,贾谨的心中没有一丝温度,他不欢喜, 也不得意,更没有得偿所愿的解脱。
罪魁祸首死了,又能怎样呢?他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无论他做任何事情, 他都永远的失去了他的母亲, 心中陡然浮起扑天盖地的绝望,不能承受之酸楚,贾谨珢玱后退一步, 扶住了金丝楠木的柱廊。
白色身影大步而来, 揽住贾谨,拍了拍肩膀, 贾谨伏在兄长怀中, 目光毫无焦距, 喃喃自语的说:“七哥,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帝王死了又能如何?死一百次也换不回母亲。”
沈三七温声抚着他的背,叹了声道:“谨儿,你比任何人都聪明,所以更无须他人来劝,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呢,母亲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好活着!”
平地一阵清风,缓缓拂过,似乎有女子轻轻地唤了声:“谨儿。”
沈三七睁大了眼,惊讶的四处寻找,那个声音绝对不是错觉,廊檐一望到底。
贾谨闭上了眼睛,无比眷恋的唤了一声:“母亲。”虔诚的纯粹,仿佛仍是昔年稚子。
女子道:“好好活着。”
太虚之上,一声轻叹,两人不约而同向上看去,一晴如洗的碧空,万里无云,一位白衣女子慢慢淡去了身影,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三七额头冷汗频频渗出,难以置信的问贾谨道:“你听到了吗,看到了吗?”
贾谨却慢慢笑了,心中沉淀多年的悲痛、郁结在这一刻随风散了。
没有什么比知道母亲安好,更能令人欢喜的事情了,就算母亲不会回来,只要她好,就足矣。
贾谨笑的神采飞扬,冷峻的眉眼,也因开怀,点辍着宴宴的欢喜。
多年伤痛一朝拂去,贾谨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府中。
正德大街上,军队来往频繁,商铺老百姓们都关上了门,心惊胆战的扒着门缝往外瞧,到底是天子脚下的百姓们见识多,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察觉出不对来。
天子的丧钟敲响时,贾谨才下了马车,刚刚迈过荣府门槛。
不知何处传来殷殷啜泣之声,从京城的王公候府,飞到寻常百姓家,京城一片悲痛之声。
仁孝太子孤身伫立在朝华阁之上,天边的晚霞变化无穷,缤纷万状,色彩奇艳,婀娜多姿的云氤,弥漫大半个天空,日落之处,有云霞燃烧似火,为天地之间谱写别样的篇章。
仁孝太子抬手伸到阁外的瑞兽处,他记得那里有一行字,触到字迹起伏的痕迹,仁孝太子的泪慢慢落了下来,打湿白皙的脸颊。
那是父皇写给母后的,此情不渝,至死无休,朝华。
坚定的誓言,犹似在耳,怎会变了呢?
仁孝太子怔了片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皇宫,这是他最厌恶的地方,如果有可能,他希望生生世世不会再踏入宫门半步。
仁孝太子走到宫门外时,某一处喧哗,有女子高声道:“我乃当朝长公主,陛下殡天,为何我不能入宫探望?”
仁孝太子轻声唤道:“阿柔,许久不见了。”
长公主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泪瞬间打湿了姣好的容貌,不顾仪态,提起裙子,跑到仁孝太子面前,怔怔的看着,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仁孝太子温柔的拭去她的泪,打趣道:“当了祖母的人,还这般孩子心性。”
长公主抱着仁孝太子的胳膊,又是哭又是笑,片刻后,失声痛哭,雍容,典范,仪表全都不在乎了。
楚柔悲泣难言,哽咽道:“皇兄,皇兄,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
仁孝太子笑道:“傻丫头,这不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吗?”
楚柔哭得一塌糊涂,伏在仁孝太子怀中难过的说不出话。
荣禧堂外,听到钟声响起的那一刻,韩如意眼中的泪,再止不住,不顾众人震惊的目光,向宁安洲的方向叩了三个头,父亲,您可以瞑目了,临远城枉死的百姓父老们安息吧!
贾母忧心如焚,带着众人在菩萨座下诵经念佛,钟声响起时,贾母高声念了声“阿弥陀佛。”
沉闷的气氛顿时变得松散,压在众人心头的巨石霎时去了,拨得云开见月明。
黛玉的目光,怔怔的看着窗外,直到那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提步而入,仍是痴痴看着。
贾谨缓缓走到黛玉面前,俯下身,声音放得很轻:“玉儿,我回来了。”
黛玉听到心心念念的那人,声音在云端传来,有如天籁,黛玉眸子似乎定住了,怔了怔,才回过神来,浅浅一笑:“大哥哥,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贾谨握了握她的手,就被簇拥而来的人,拉走了,府里外头皆是乱成一团。
黛玉在原地呆呆站了好久,探春放心不下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才发现黛玉身上衣衫湿透了,探春再摸额头,顿时大惊,急声呼人。
涟漪听到探喊林姑娘病了,一把推开堵着的侍卫,指着鼻子骂道:“我们姑娘病了,要么杀了我,看你们回头,怎么和我们姑娘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