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无归(1 / 2)
楚佑装惯了鹌鹑, 一朝得势, 也没有嚣张狂妄,乘胜追击的作风, 在江东和江南的交界处和平西王府对峙。
派出去的探子马不停蹄回报, 平西世子自宁安洲整兵,正在做相援平西王的准备。
楚佑等啊等,等了一个月的功夫,天都闷热得不行了,还是见不着平西世子的大旗。
大楚的铠甲沿袭宋时,厚重为历朝之最,江南的气候一向比北方更闷热些, 此时寻常人穿个春衫已觉燥热,何况将士们枕戈披甲,平西世子愣是见不着影子,大军的将士捱不住闷热, 纷纷中暑, 倒下去一半,
楚佑是谨小慎微的脾性,就是这样, 也挺着不放将士们休整, 于是大营方圆几里外透着一股冲天的药味,将士们怨声载道, 叫苦连天。
就在这个时候, 平西王府乘机进攻, 端的是出其不意,明摆着要打楚佑一个措手不及,结果却很令人出乎意料,平西王府输了,输得很惨,离大楚军营地二三里处,被大楚将士们伏击,杀了个丢盔卸甲。
平西王府八万铁骑,活着逃回去的不足一半,此战名动天下,为大楚立朝以来打得最漂亮的第二战,因大军休整之处,有一山,唤作关山,便被史书称为关山之战。
关山之战,令楚佑名动天下,楚佑的出身及其经历,也被人津津乐道,安亲王府成了天下人口中的谈资,安亲王府更成为大楚首位,被百姓们提起来都要吐口唾沫的昏庸王爷。
安亲王的脸色哟,关山战讯传回京城,安亲王身形飘浮,面如土色,仿佛过不了几日,就该离开这个倒霉催的世道,楚成帝神采奕奕准了安亲王的祈骸,又说了两句安慰的话。
安亲王诚惶诚恐谢了恩,楚成帝笑眯眯的说:“佑儿立下奇功,为咱们皇室争了脸面,他到现在也未成婚,你做长辈的也上点心才对,朕看许卿家的姑娘就很好,朕有意为佑儿赐婚。”
安亲王被帝王一席话砸得头昏脑涨,哪个许卿,猛地深吸一口气,许景那个老头子,当朝首辅的嫡孙女多大的脸能娶到,娶进来,让兰儿怎么办?家世显赫的媳妇,兰儿怎么管,不行,绝对不能娶进来。
安亲王陪笑道:“陛下,佑儿无意婚事,白委屈了许姑娘,误了花期。”
楚成帝沉了脸,声音却仍是温和道:“这就无须你费心了,朕已告知佑儿,许卿对佑儿极为满意。”
冷冷的看了眼坐立不安的安亲王,楚成帝仿佛不经意的说:“一眨眼,弟妹也逝了多年,佑儿立下大功,母后感念先王妃教子有方,特地赐下元烈为号,日后享皇后之祀。”
寥寥几句,犹如一声响雷轰得安亲王目瞪口呆,原安亲王妃,再加元烈,皇后的尊祭,哀荣比他这个正经皇家血脉还要强,安亲王不满的抬头看楚成帝,指望楚成帝收回抽自个弟弟脸面的旨意。
楚成帝冷“哼”一声,懒得搭理面前的脑残。
楚成帝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请封继妃的折子,宗人令驳了,王妃上了元号,日后也就不会有继妃了,安亲王府从今往后,能上宗碟的只有元烈王妃一人。”
若说先前的话,只是震惊罢了,那最后一句,简直是拿刀扎安亲王的心肝,怪叫一声,扑到御书桌前,抱住楚成帝大腿就是一通嚎哭。
哭着也没忘记,诉说他和侧妃有多少不得已,经历了千难万阻,楚通何等乖巧,何等懂事,言外之意指责帝王是棒打鸳鸯的狠心刽子手。
楚成帝咬了咬牙,要是别的手足们就罢了,偏偏眼前这货被太后养育了几年,又是楚成帝养母的长姐之子,打娘胎里就比寻常的手足兄弟们亲近。
楚成帝忍着,安亲王愈发放肆,大言不惭道:“也就是楚佑那混账小子赶了个巧,通儿去了,一样能旗开得胜。”
楚成帝被气得浑身乱颤,这个废物,一脚踹开安亲王,指着鼻子怒斥道:“不知好歹的竖子,朕先前顾念情分,赏了你养的孽障何等荣光,军器司兵部重地,朕都由他来去自如,朕当年问佑儿可有入仕之意,佑儿顾及你厚颜无耻的狂言,推脱无意仕宦,若不是被逼至无路可走,佑儿怎会从军?你也是为父之人,心也忒偏了,庶子是你的珍宝,嫡子就是草芥不成,你偏信毒妇,宠妾灭妻,要不是朕盯着,佑儿能否活到如今,尚是两说”。
楚成帝啐了口道:“朕前世不修,才碰到你这般昏聩的手足,朕容你,是看你老实本分,念在幼时情分,你若是冥顽不化,死不悔改,朕也就不必容你,江山为重,你不乐意,趁早说,朕成全你,免去人间挂碍,要毒酒,还白绫,朕赏你。”
安亲王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如丧考妣,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爱妾庶子和自个的命一样重要,一时间,竟有些犹豫,不知如何抉择。
楚成帝冷笑一声,怒气冲冲走了。
关山之战的大胜的确有内情,打仗杀敌,若敌我双方实力不相上下时,那夺胜之要,在于先机,先机所仰仗的不过消息灵通尔,至于提供消息的人选,并不难猜。
西海大营内,吕将军前两日遇刺,近日来,大营各处加强布置,旮旯角落里都有将士严查防守,把吕文正的起居之处,围了个密不透风。
李文君回到屋内时,脚下一滞,手上紧紧抓住了腰侧宝剑,一袭紫锦华服的背影,悠闲的坐于锦榻。
耳闻李文君进屋,楚风头也不回,拍了拍身前的锦榻,示意李文君上前。
李文君如临大敌的盯着楚风,眼睛眨也不眨,似乎楚风有任何响动,便欲夺门而出。
楚风回过头来,神色不耐道:“还要我过去请你吗?”
李文君心不甘情不愿的步入屋内,选了个离楚风最远的位置,不动不言,全身紧绷,脊背挺得笔直,警惕的盯着楚风。
楚风晒然一笑,朗声道:“原来李姑娘也知道对不起我呐。”
李文君绷直了身体,面无表情道:“我不知世子何意。”
楚风不紧不慢的起身,李文君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强压着落荒而逃的冲动,楚风溜达达走到李文君面前,单手贴在李文君的胸口,感受手心剧烈的跳动,讥笑道:“既然没有做亏心事,李姑娘又怎会心神不安呢?”
李文君冷冷的看着他,胸口犹如一条毒蛇在漫游,令人不寒而栗,楚风将头歪在李文君肩头,小声的说:“李姑娘,我很生气,很生气,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做出一些后果很严重的事情,李姑娘,你想试试,辜负我的代价吗?”
李文君的身子僵在了原地,她向楚佑传递平西王府的消息时,就预料到了今日的后果,她以为她已经全然无惧,不,她很怕,她不怕自己死,她怕连累家人。
楚风越是平静,就越令人胆战心惊,她担心楚风会在愤怒之下,揭穿她的身份,忍到此时,若身死,还真的有些不甘心,她不后悔暗中传讯,两方对战,哪一方的将士不会死呢,她情愿死的是平西王府的人,以此作为对楚风羞辱她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