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生是非（1 / 2）

流言满城后, 楚成帝破天荒在朝堂打趣贾谨, 帝王说什么是什么，绕了这么个圈子, 拿贾家开刀, 不过是为银钱而已，贾府奢华与否，还会有人比楚成帝更清楚吗？

贾谨干脆利索跪地请罪，又道：“臣正想回禀陛下，府内亏欠国库的银子，近日总算筹备妥当，蒙上皇陛下宽宏, 多年未究，祖父临终时，一直记挂此事，又愧于当时府中艰难, 无力偿还, 现好容易攒齐了欠银，还望陛下恕迟期之罪。”

楚成帝龙颜大悦，百官心里明镜似的, 两人摆好了戏台子, 等大伙跳呢，难怪会拿贾学士作筏子, 除了这位, 哪个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唯有这位贾学士全然无忧。

大臣们又不傻，早有聪明人在省亲昭告天下时，就做足了准备，贾谨话音落地，大臣们争先恐后，借机还银，唯有那等府中亏空的委实胆颤心惊。

楚成帝笑意愈发和熙，笑眯眯道：“瞧瞧，朕的大学士三言两语，倒显得朕成了催债的。”

帝王赏脸赐个台阶，大臣们顺着杆儿爬，君臣之间少不得互相吹捧一番。

贾谨皱了皱眉，他对虚与委蛇，巧言令色的话语，素来不喜，然则朝堂之上，大局为重，气氛融洽为人之常情。

太子的伤势痊愈后，近来已恢复了早朝，太子原是个礼贤下士的性子，但凡见总要挂个笑面模样，但凡大臣们见了，众口皆赞太子知礼体下，颇有储君的风范。

然而，笑非本心而发，意外加身，性情改变也是预料之中的，太子的阴郁一日更甚一日，夏太傅略劝两句，东宫上达天听，太傅不敬，冒犯太子，夏太傅满门流放北关。

朝臣三跪九叩，只换来夏太傅年迈双亲，免于流放，夏太傅离京之日，贾谨恰巧路过北城门，夏太傅脖颈锁着百十斤的大枷，受了几十杖，衣衫褴褛，破旧烂衫，尚有血迹斑斑，许是文人所谓的风骨，夏太傅肩背挺直，昂着头，铮铮傲骨，大有一往无前，此去不悔的气节。

周遭围着诸多姻亲故旧，众人的神情愤慨不平。

贾谨攸地一笑，文人的风骨，这是天下最无意义的繆论，古往今来，多少愚昧书生，不知轻重，自私自利，为博清名长垂青史，妻儿不要了，家族不要了，执拗盲目的信念，换取虚无的空名，值吗？

贾谨并非看不起坚定信念的人，他只是鄙夷盲目行径，比起文山他更欣赏王临川的才华和信念，王临川是一位真正的英才，他看到大宋的困境，并为之努力，不惜一切，尽管他失败了，却非临川公之错，大势误人，非一人之力，文公二字，除临川公无人堪配。

想至此处，贾谨的情绪有些低落，他永远做不成像母亲那样，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母亲不屑阴私算计，而他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马车停了，黄芪在马车外候着，贾谨下车后，却不走回心远堂的路，走出一段，黄芪心里有了猜测，使了个眼色，打发人先去安排。

心光院的摆设一如当年，便是贾谨未在府邸时，贾赦也时常遣人打扫，自贾谨归家后，心光院更是一日三省，每日不落，张氏祭辰时临近，打扫的老妈妈们更是细致，一丁点灰尘都找不到。

贾谨在心光院外驻足许久，心光院原是老国公夫人备下的院子，后因极喜张氏，将院子特地留给贾赦张氏做新房。

心光院别有一番雅致，老国公夫人早年居于皇宫，随孝康皇太后见了不少世面，对景致布置颇有心得，典雅秀丽，自张氏入住后，更多了诸多书香之气。

贾谨提步入内时，眼尖扫到一旁的灰烬痕迹，看向看管的管事，管事躬身道：“姑娘们特来祭拜过，因避长者，未敢入内，小的管事不周，请大爷责罚。”

贾谨微微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大门，入门处的有一竹亭，奇石假山环绕周围，这一刻，贾谨仿佛穿越了时光，白色蜀缎的女子，眉目冷峻，静静地向贾谨看来。

贾谨泪如雨下，失声唤道：“母亲。”女子浅浅一笑，倾刻消失不见。

贾谨伫在原地，脸颊的冰凉冷冷耻笑他的幻觉，猝不及防的乏力袭来。

软软糯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大哥哥。”

贾谨回头，身后唯有黛玉一人，黛玉一袭月白长裙，清丽的眉目之间，布满担忧。

见贾谨不答，黛玉快步走上来，犹豫片刻，还是搀住了贾谨，垂首不语。

黛玉的容颜极美，一日更甚一日，瘦弱的身姿，并未减少半分颜色，两颊雪白，眸若明珠之光辉。

贾谨抽出手，黛玉仿佛经受重击，退后一步，唯恐避之不及的窘迫，强自镇定，轻声道：“大哥哥无事，我便回去了。”

“玉儿，我带你看看我出生长大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