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1 / 2)
黛玉两次三番到李府探望, 皆被拒之门外, 黛玉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黛玉知道李文君不忍相见以免触景伤情, 可是,黛玉怎能放心呢。
贾谨今日到李府有些事务,听说黛玉在李府,打发人唤黛玉一同回府,黛玉的小脸全无血色,养了半年好容易有了些肉,又瘦了回去, 身形单薄,愈发孱弱,黛玉见了贾谨旋即落下泪来。
贾谨一叹,递上了帕子, 黛玉哭出声来, 不顾失仪,抓着贾谨的胳膊道:“大哥哥,你让李姐姐见见我吧。”
不忍看黛玉哀求的目光, 贾谨移开了眼睛, 贾谨敲了敲窗户示意动身,黛玉仍是小声啜泣, 贾谨沉声道:“李姑娘为什么不见你, 你应该很清楚, 李姑娘快离开京城了,你们会有相见之期。”
“离开”黛玉震惊,贾谨的眸色冰冷,道:“离开这座对她不公的京城,寄情山水,或许才能心平气和的活下去。”
黛玉一怔,抽回了手,愣了好久,自语道:“也好也好。”
贾谨冷峻的面孔犹如大雪铺地,万里冰封。
贾谨的心很沉重,李姑娘的遇刺,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李姑娘不是和他订婚,如果他对楚风态度委婉些,也许至少这一次可以避免。
贾谨握紧了双拳,楚成帝的姑息态度意料之中,并不算意外,明月公主是嫡长公主,又有救驾之功,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她去死,可李姑娘何其无辜,她做错了什么?要承受容颜尽毁,此生无望的代价。
将罪魁祸首幽禁皇觉室就算交代吗?
“呵”贾谨冷笑,自古天公地道理所应当,不管何等显贵的身份,都该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
李姑娘怎能甘心呢?如何心平气和?自己的父亲都选择了认命?为了李家满门,委屈李姑娘一人,孰轻孰重?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要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代价,李姑娘纵然寻死,也会死不瞑目。一个聪明人,总会为自己求得公道,可这份代价,岂是一介闺秀可以承担的。
第二日的朝堂陷入轩然大波,贾谨参平西王世子图谋不轨,怀不臣之心,请朝廷严查,此举尚在情理之中,第二件简直莫名其妙,明月公主因罪入皇觉室,为保佛家清净,请陛下赐法号。
平西王府大臣们顾不得了,明月公主乃皇家血脉,就算犯错,是天家之事,你一个大学士凭什么就给人上法号,上了法号,就正式上了佛家度牒,以后再想还俗可不是件轻巧的事。
楚成帝当场龙颜大怒,寒脸罢朝,那脸色难看的,贾学士简直是个奇人,奔着气死帝王来的。
太子恼怒的瞪了贾谨一眼,这是他头一回对贾谨起了杀心,参何家就算了,连皇家的家事都想掺和一脚,跟天借胆,嫌命长,贾谨不卑不亢,神色寡淡,太子冷哼声抬腿走了。
明月公主的内里并不难猜,早有心思机敏的大臣看出那天女眷遇刺另有玄机,不然,贾学士拼着触犯天威,也要和明月公主不死不休,有人轻声一叹,可惜了李家的大姑娘,平白得罪皇室血脉。
李次辅用复杂的眼神凝望贾谨,贾谨平静的回视,直到大臣们都散了,贾谨回到文武厅,平常热络的同僚,现下个个装聋作哑,对贾谨避之不及,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亘古如是,没有什么好愤慨的,贾谨半点不放在心上。
楚成帝拂然大怒离开,气不过,命内侍传贾谨到正德殿,文武厅一干同仁都用怜悯的眼神目送贾谨,仿佛贾谨此去刀山火海,必死无疑,有去无回。
高天正及一干内监在殿外,高天正看贾谨的眼中颇有深意。
贾谨到了正德殿先挨了一堆奏则的洗礼,楚成帝面色扭曲,咬牙切齿道:“你疯了。”
贾谨不甘示弱,快步向前,将书桌的汝窑青瓷瓶大力摔在地上,“呯”
楚成帝气的额头青筋直崩,颤抖着手,牙缝里挤出句狠话:“大不敬,别信朕不敢杀你。”
贾谨冷笑,挺直背讥讽道:“那又如何,尊严比性命重要,公平比权势更重要。”
贾谨死不悔改的话语,斩钉截铁,落地有声,令楚成帝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白衣素衫的女子站在面前,平淡的说:“阁下不计手段,轼杀手足 ,用不仁不义的手段,夺来的帝位,坐得安心吗?”
那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说:“史书撰写的是胜利者的名字,朕的名字记于楚史,而皇兄,废太子而已。”
女子轻笑,语气真挚,眼神嘲弄,她说了什么,她说:“我愿殿下长长久久坐在帝位之上,忍受至高的孤寂,坦然面对良知的泯灭,我祝陛下永世不悔。”
他嗤笑,不屑一顾,当年自负的回答,朕永世不悔。
楚成帝泄力般的瘫在椅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眼前闪过许多过往的幻影,而仁孝皇兄,笑意温和向他走来。年幼时他不慎跌入湖中,皇兄不计尊荣,不顾天寒,将他在内侍手中接过,握着他冰凉刻骨的小手,不听内侍劝阻,脱下鹤氅裘替他穿上。那年的冬天很冷,冷的遥无尽头,仁孝皇兄手心的暖意在他心头久久不散。
什么时候忘的呢?皇兄是再体贴不过的兄长,天家无真情,这句话放在皇兄身上是否定的,也曾期盼皇兄荣登帝位,而他尽心辅佐。后来呢,他忘了,他被权势迷了眼,一心一意的将皇兄拉下东宫之位。
楚成帝眼眶发涨,用手捂住双眼,他夺了帝位,皇兄满门骨血已然无存,皇兄呢,几十年前就已长埋地底,楚成帝低低笑了起来,笑得非常难听,几近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