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析解惑(1 / 2)
探春出神好久, 对黛玉道:“林姐姐, 可我不明白,像咱这样的人家不过倚仗祖上虚名, 有何可惮之处, 为何偏要针对我们?”探春说着,用手轻轻向上指。
黛玉轻笑道:“自古以来,世人多为名与利,那束冠掌权之人,为了权利与地位,说来都是一样的,三妹妹当然懂, 只是三妹妹不知,人心隔肚皮,位子坐久了,世人难免多思多虑, 前有狡兔死狐狗烹, 飞鸟尽良弓藏,凡成大事共谋者,有如范少伯看透结局的聪明人, 自然也有文会进退两难的愚忠之士。后有人杰三子襄助神仙子, 结局又如何,韩信成也萧何, 败也萧何, 萧相国为一己之私, 出卖同僚,背信弃义,不过换来文终候的虚名,算计半生,耗尽心力,与张子房远走得封文成候,有何区别?”
探春听完黛玉的一番长论,认真的点点头道:“武安君一战坑杀四十万主力,为嬴氏立下不世之功,后为范应候所忌,誎言“其意怏怏不服,有余言”。武安君被勒令自尽,武安君因然有范应候谗言之功,最重要的是,昭襄王已有杀心,诛杀武安君这等盖世名将,襄王自知凡君尔尔,不敢担此骂名,范应候谏言,正入襄王下怀,历来君臣之间,共患难,不同甘,数不胜数,林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
黛玉点头又摇头,反问道:“三妹妹可知三代以上,比如你我的祖上有何喜好,例如独爱某物。”
探春纳闷的摇头道:“也有人说过,曾祖父酷爱拳脚,喜武厌文,又有说极爱书的,却也言尽不实,口口相传,我们半听半信罢了。”
黛玉用棋子敲了敲桌面,轻言道:“这就是了,历史是由当权者写,当中是非曲直,你我所知所晓,皆是史书而来,史书由上位者发令编写,真假难以分辨,是非对错更难以论断。”
“这就是上位者的所求,他要大权中握,又要百世流芳,世代更迭之后,总会有些变数,这就是人心之变,功勋热血年代已久,汗马劳苦,记不得了,偏生后嗣功勋子弟,倚仗祖上余荫,肆意猖狂,若有仁者之君,总会念些情分。”
“若是自认雄才大略的武断者,那愈发容不得,有些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放肆,有些人罚了,他人寒心,异心生变,年深日久,反意萌生,大祸指日可待,纵有英明之辈,平定叛乱,难免有人要说刻薄寡恩,反者不得不反,既要世人都说好,又要平了心腹大患,只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何况纵非君之过,另有自认忠臣良相者,屡进谗言,以示全心为公,阴私算计,不过尔乐,皆由此来。”
探春怔松一盏茶的功夫,脸上满是思索之色,黛玉素知,探春富有决断,除了初闻时的惊愕,一闪而过后,探春已经恢复平素的清明本色,无须他人再言,探春的聪颖天姿并不次于任何人,却因出身局限眼界。
黛玉笑着看向探春,黛玉清楚,探春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她受出身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若是跳出眼界局限,展翅腾飞的时刻,待到那时,她们这些姊妹也要仰望,为什么?因为大哥哥对三妹妹寄予厚望,大哥哥对三妹妹的青眼,代表大哥哥会不遗余力培养三妹妹,以期得到最大回报。
这是算计吗?是不公吗?黛玉轻轻摇头,大哥哥不是强人所难的性格,最终的决断,任人自主,而三妹妹的心胸会同意的,能展平生抱负,何尝不是幸事,黛玉想要这样的机会,却求而不得。
黛玉的短板在于康健不比常人,黛玉很清楚,就算大哥哥的神药非凡,也无力回天,治得病延不长命,这是天数,非人力所能枉,回望儿女情长,良人成空,黛玉想做些什么,她想试试青史留名,想为林家争取一份荣耀,要让世人知道,纵是女儿身,林家也有青火长存。
百年千年后,功过是非任由后人言说。
探春的脸色终于平静下来,恢复平日的内敛,探春诚挚的对黛玉道:“多谢林姐姐提点,我先时自认聪明,却不知内情有经由,竟有妒心,可笑至极,难怪太太的事,林姐姐如此云淡风轻,比起生死大事又能算什么!”
黛玉笑意吟吟道:“三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三妹妹不过误入迷障,至于二太太,从前是非,看在二哥哥的脸面,我本无意计较,只是,若二太太挑事生非,不知悔改,外祖母既然有话,我当然不必留情了,于情于理,份内之责。”
好一个份内之责,林姐姐占据最高点,这番话,任谁也挑不出半点错了,探春心下长叹,太太怎么就不能精明些呢?即便是为了二哥哥与宫中娘娘也该谨小慎微,本本分分,太太的身份为长,犯下大错不过拘押佛堂,吃穿用度,衣食无忧,二哥哥无半点牵连,大哥哥严厉,是对众人皆是如此,七大哥哥对二哥哥格外和气,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福气,非要折腾的大哥哥和王家反目成仇,宫中娘娘受人耻笑才开心吗?
探春对自家嫡母,实在无奈,她了解嫡母为人,耳根子软,心无主见,性子急躁冒进,唉,探春恻然,自嫡母送入佛堂,她日日请安,嫡母从未见过,想来她在嫡母心中也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