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相可怜(1 / 2)
他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施舍,他想要的一切都不需要别人给,这群他眼里的弱者凭什么高高在上地可怜他,一个面包,一瓶饮料?
怎么,要他对此感恩戴德,笑脸相迎吗?硬塞给他的所谓同情让李济青觉得可笑至极。
在父亲苟延残喘的日子里,那些络绎不绝地仿佛欣赏他人垂死绝望姿态的看客们,那些看似满怀同情和怜悯,实则根本不会对别人的伤痛抱有丝毫同理心的冷血动物们,明明每个人都在庆幸悲剧没有发生在他们头上,却非要装作感同身受地用自以为看透了一切生死无常和世态炎凉的语气,高高在上地说着矫饰的话……
就是这些人,这些善良的人,说着‘我一定会帮你们’的话,最后却一次次无视了他的哀求,说着‘我能理解你’的话,最后却一次次甩开他的手,说着‘一定要坚持下去’的话,最后却嘲笑他怎么这么看不开。
一次又一次地锁上他敲响的门……
如果,这就是同情。
如果需要这种东西才能挣脱痛苦,爬出泥沼,那他宁愿烂死在泥地里。
同情不过是虚伪敷衍又廉价无比的善良罢了,它给溺水者一根断裂的稻草,让人以为抓住了希望,但却根本是更彻底的绝望,对于真正的弱者,同情是或许能抚慰溃烂的伤口。
可对于李济青来说,这是无用又累赘的东西。
同情?
他看着眼前的这些目光,这些认为他应该因为贫穷而低下头,弯下腰,摇尾乞怜地接受别人施舍的目光。
他看着张林,嘴角的笑缓缓抬高,变得嘲讽讥诮:“我为什么不能傲?”
他走到张林的桌前,他个子高,垂头俯视别人的目光带着压迫感。
张林的学习成绩优异,家中经商又十分富裕,他平素很心高气傲,一直觉得自己和其他有钱又学习不好的纨绔子弟不同,他父亲也一直对此引以为傲,逢人必夸。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李济青,对他俯视的目光感到不适,刚想不肯示弱地也站起来,就看见李济青伸手拨开了他放在桌子上的书和笔记本。
“你在干—” 什么?他眉头一皱,刚想打开李济青的手,就听见李济青低笑了一声。
“除了有钱你们哪一样比我强?”李济青随意地翻看了下张林的书和笔记本,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和错题。
平心而论,张林真的是个很认真的学生,但他永远考在李济青的后面,无论他睡得多晚,起得多早,学得又有多努力。
“你的钱又有几分是你们自己赚的?”李济青阖上了书,垂眼看着盯着他看,还没能做出什么反应的张林,选择了以同样的方式回击,他的声音又轻又慢:“每天都很努力吧,也一定很疲惫。”
“可无论怎么考,无论请多少老师,无论报多少补习班,永远都不是第一名。” 李济青轻笑出声:“好可怜啊。”
他的语气淡淡,似乎也只是有点唏嘘而已,可这比尖利的讥讽更加伤人,那种仿若俯视蝼蚁的悲悯,足以让他把他受到的侮辱原封不动地全部奉还。
但他不肯罢手,他敛起笑意,抬起指尖点点太阳穴,扫了一圈所有人:“钱可以赚,脑子却不能换呢。”
“你们是比我家境好,比我资源多,可我不需要那廉价的可怜。”他抬着头,神色淡漠:“占据着优渥的资源,却依旧被我这个可怜虫甩在身后,你们凭什么可怜我?”
这话一出,就连教室里的微风仿佛都停滞了,满室死寂……
谁践踏了他,他就同样地践踏回去,他那满腹诗书又清高了一辈子的父亲,告诉过他这是最小人的做法。
他曾骄傲他养育出来的儿子,端正风雅,小小年纪颇有君子之风,可现在的李济青看不上君子,君子有什么用?能不挨饿还是能还债?能快乐还是能自由?
在他整夜守在将死的父亲身边告诉他母亲只是忙才不来看他时,在他所有的知己好友都怕沾麻烦,称病不肯来探望他时,在父亲闭眼的那一刻身边只有他一个人时,在父亲用皮包骨头的手握住他的手,带着泪水离开人世时,在他看见母亲在父亲葬礼的那一天窝在别的男人怀里哭泣时,在母亲迅速改嫁后,不足五个月生下白白胖胖的弟弟时……
他多想回去问问他崇敬又孺慕的父亲,如果一辈子克己慎独,端方如玉,两袖清风,与人为善,死得也会这么凄惨孤单的话,您来生还要不要这么活?
依旧做个不伤人的君子?
张林的脸色难看,整个班的人的脸色也都不怎么好看,李济青群嘲了所有勤奋努力,家境优渥却又不如他的人。
换言之,他得罪了所有人,一班是学霸班,他们最引以为豪的就是成绩,而现在他们最骄傲的优点被人嗤笑了。他们不明白那些送去的面包,那些自以为大发善心的纸条对于李济青意味着什么,他们只知道李济青果然是个仗着成绩目中无人,不识好心又惹人厌恶的年级第一。
几个男生唰地站了起来,李济青放下了书包,冷冷地站着,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正好他也忍够了。
“砰——!”教室门突然被人一脚大力踹开了。
女混子脸色不善地走进来,看都没看剑拔弩张的一群人,只是骂道:“谁他妈去买面包了!”
李济青愣了,沈黛一把甩上门,门外还站了一群她的小弟,她从第一个桌子开始踹,踹得不重,但所有人都不敢吱声,僵硬地坐在位子上。
好学生整天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读书上,哪里应付得了犯浑的沈黛,又听说她又有钱又凶狠,生气了就不管不顾地把人打进医院,这会儿又带着那么多人来教室门口,更怕惹麻烦,都乖得跟鹌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