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2 / 2)
她满眼赤红,实在看不下去,也不知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随手拿起自己桌上的酒杯,"啪"地摔到了地上。
一声脆响,全场鸦雀无声。
他拿着酒杯的手顿住了,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仿佛要就此罢休。
"师哥。"
栾云平拿起了酒杯,一仰脖尽数吞没。
"师哥。"栾云平把干净的杯底亮给他看。
他咧开嘴,笑得一时有些狰狞,干脆利落的一仰头把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随后没有一丝犹豫,把酒杯摔了个粉碎,抬脚就走了出去。
郭云九想追出去,却被旁边的孔云龙死死拉住。
她扭头直直对上郭德纲的双眼。
那双眼睛仿佛洞悉一切,无比平静却也无比悲凉。
他最后还是走了。
走的时候他问郭云九,你要不要跟我走。
不。她说。没有丝毫犹豫。
少年笑了,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你算什么东西?半道儿捡来的真当自个儿是大小姐了。你以为真有人稀罕你。
她没有出声儿,也没有动。
少年看着她,许久之后。
我走了,别送了。他说。
没有多少东西,一个包便足以把所有的年少岁月一卷而走。
他往前走着,一步又一步,从未回头。直到走出十米之后——
少年猛地回头,用尽了余生再无的勇气,带着剩余不多的青春炽热,向她飞奔过来,扣住她的后颈,她的肩胛骨硌着他的胸膛。
"好好的,小九儿。"
清瘦的少年一身长衫,二指开扇 。
郭云九认真地看着。
"想学吗?" 少年看着面前的姑娘,"你把头发留到肩膀我就教你。"
"说话算话。"
"看我心情。"
"你来接我放学啊?"
"你丫还能再慢点儿吗?我都杵这儿半天了。"
"不是故意的。" 她特别无辜地眨眨眼,"有吃的吗?饿了。"
少年不耐烦地吧唧了下嘴,从兜里掏出包得十分严实的纸包。"非吃这个,你也是没吃过稀罕东西。"
郭云九拆开纸包,里面的炸糕还冒着热气。
"谢谢。"她眯着眼睛冲他笑。
她记得他所有别扭的关心和爱护,也记得年少时的陪伴无比珍贵。
可这些都抵不过一次又一次的转身和拗不过的反骨,那一日父亲每一句《未央宫》都砸在她心上。
她知进退亦明是非。错了就是错了,放弃了就是放弃了。恨意未消,但已不那样重要。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人呐,就该往前看。
郭云九环视一圈,勾起钥匙站起身。
快到点了,该走了。
告个别吧,跟我全部的冲动与热情,向所有的倾心与不甘。
没有了这些的郭云九,会成为更好的郭云九。
看着手机上孟鹤堂十几个未接电话,郭云九使劲儿加了加油门。
到门口的时候,孟鹤堂正踮着脚伸着脖子到处看。
"孟哥!"郭云九跳下车,向他奔去。
"小九儿!你可来了——哎哟!"孟鹤堂稳稳地抱住了郭云九转了个圈儿。
"这么开心呐?一会儿有你好瞧的,栾哥快急死了。"孟鹤堂把她扒拉下来,一戳脑门。
"走啦,我等会儿跟他认错。"郭云九扯着他往里走。
"我跟你说,我给留了个位置,在九良旁边儿。"孟鹤堂说,"都坐满了,就孟哥对你好还想着你。"
"孟哥最好孟哥最好。"
"敷衍我吧你就……"孟鹤堂委屈巴巴地嘟嘟囔囔。
进了大门就是正厅,一进门就迎面碰上了栾云平。
"去筱贝旁边坐着。"栾云平看见她,明显松了一口气,"没地儿了。"
"啊?不是那个——"
"好嘞栾哥,我们先走了。"孟鹤堂一把拽走了郭云九。
栾云平皱了皱眉头:"都什么毛病。"
孟鹤堂拉着郭云九穿梭在各个队的桌子中。
"姐,坐这儿坐这儿。"王九龙喊着她,拍拍旁边的座位。
"去去去,别挡道儿啊。"孟鹤堂把他脑袋推开。
"什么意思啊小孟儿,九儿我们队的。"阎鹤祥老大不愿意,隔着好几张桌子就开始喊。
"边儿去,今儿可没说非得按队坐。"
"师父!孟叔抢人啦!"路过一队的桌子时,高筱贝侯筱楼一边儿一个,硬是扯住了郭云九和孟鹤堂。
"抢回来!"栾云平在台子上冲着他俩喊。
"孟哥,快点儿的!"九良在七对的桌子上喊着自家角儿。
"行啦!"一只手拽住了郭云九,"都别抢了,九儿得跟岳哥走。"
郭云九咧开嘴,看着眼前的大屁股脸。
"来九儿,这儿来坐。"
郭云九抬起头,正中的桌子上,郭德纲冲她乐,刚刚看戏看半天了。
她整了整衣服,一步步走过去。
那是在剧团门口蜷成一团的小丫头,那是在大兴出租屋床上醒过来的姑娘,那是叫出第一声儿"爸"的女儿,那是艰难时深夜的心灯如月。
她走向自己的父亲。
她记得倾尽钱囊都要给她加的鸡腿,她记得怕她害怕塞到她手里的身份证户口本,她记得四面漏风的出租屋里两人抢的一碗面糊糊。
父亲,小九儿与您风雨一肩。从未食言。
"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新年新气象,好好说相声。也没什么特别要祝的,就祝咱们越来越好。"
也祝我家九儿,百事无忧,万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