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颗泪（1 / 2）

火炉偶尔啪嗒一声，溅出渺小又通红的星子，直戳戳的向顶上飘去，可惜，飞到了半途中，就失去了影子，紧接着，前赴后继，又有星子冒了上来，一刻不停。

很快，就有宫女上前，挑了烧尽的碳，换上了新的。行了礼，又悄悄退下。

“我不同意！”嘉月将折子扔回桌上，反驳道，“司马昭已经过了半百的人？都能做我们二人的祖父了！”

曹奂也懂得这个道理。

如今，司马昭的势力在朝中愈发膨大，他手中的实力，若要真心反抗……夺得帝位也不是不可以。

曹奂左手紧紧捏着折子，声音紧着，却含着歉意，“明日，我会向他致歉。”

他话一出，嘉月就转头看着他，询问着，“刚才，小叔知道这个消息了吗？”他知道吗？如果知道，是不是刚才匆匆离去是为了回府去找司马昭？

曹奂摇了摇头。

“我没告诉他。”

曹奂看着妹妹焦急的模样心中微微顿了一下，像是抽丝剥茧的蛮狠痛意。司马炎对于自己嫡妹的心意他怎么能看不出来？就算司马炎算是二人的长辈，但归根究底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司马昭如今虎视眈眈，瞅着皇位随时随地都在逮着他的错处揪出来狠狠敲打，曹奂唤了宫人，安慰了嘉月几句就让她先行回宫。

初阳刚刚浮出云端，嘉月看着空中盘旋不停的鸟儿，静静站在殿外，头微微仰着，闭上了眼睛感受那抹朦朦胧胧的暖意。

心，却凉到了骨子里。

冷到她在发颤，绿裙走上前，扶上了她的胳膊，“公主，我们回宫吧？”

嘉月睁开眼，一点情绪都没有，看着绿裙，深思却飘远，曾几何时有人说过‘公主好啊，荣华富贵一生享，半生柴米不惆怅’。

是何时呢？

是父皇母后还活着的时候吗？

***

寒冬来的很快，司马炎拖人送来的梅子香就在华纹异兽的香炉中燃着，听闻，是他寻了很久才得了上好的梅子碾磨成粉，再晾干成块，闻着这丝缕幽香，司马炎的模样又浮现在了面前。

嘉月手上捏着一封信，信也是他随着香一起送入宫中的，司马炎的字轻逸，却字字遒劲。

“梦鱼展信佳，月初十五，南郊红梅盛，卯时西宫门外等梦鱼至，以解相思意。安世。”

看了片刻，嘉月就拿着镊子挑开火炉的铁罩子，将信丢进火中。

绿裙挑帘进来就看见炉中烧着了物什，急急忙忙过来，“这炉中燃了什么？可有伤着长公主吗？”

嘉月神情淡淡，将手中的钳子递给她，“无事，是我自己燃了纸进去。”

她有些犯头痛，无奈只能用手指轻轻捏着眉心，绿裙沏了茶水，在一旁静静候着，有宫人进殿都让绿裙赶了下去，一时间，殿中安静得可怕。

“长公主，要宣太医来瞧瞧吗？”

“不用了，扶我去休息就行。”

“是。”

一梦就到了十五，司马炎早就在曹奂那里告了假，绿裙将她送至西门便回了宫殿。

嘉月踏着雪，踩着少数枯枝，嘎吱嘎吱的。在这寂静的廊道里夺人耳目。走过了这红皮廊道，就看见不远处的拐角停了一辆马车。

嘉月走了过去，司马炎的侍卫就恭敬的行了礼，“长公主。”

她点了头，眼神就停在马车上。

“只有一辆马车？”她疑惑。

车帘晃动，就看见司马炎挑了帘子，从车中出来，嘉月推后了一步，司马炎没用脚凳，直接从车上跃了下来。

“与我坐一辆，怎么了？”司马炎半弯了腰，看着她眉眼间说不出的爱意。嘉月低着头，没敢看向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上车的时候，司马炎伸出手准备扶她，却被她巧妙的避开，他一愣，只道是认为她在外人面前害羞难以放开，便没多想，跟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开始行驶的时候，司马炎才觉得不对劲。

嘉月从头至尾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上车后，连他这方都没透露过一个眼神。

“梦鱼？”

“出了何事？”

嘉月揪着自己的衣角，手心汗涔涔的，眼中全是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没事……”嘉月狠了心，咬着下唇看向司马炎，“小叔，没什么，就是有个宫人将小叔给我的梅子香打翻了……”

司马炎愣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敞开怀笑了起来，将她搂进怀里，“我当是什么！原来是梅子香倒了？”司马炎笑着，摇着身子哄她，“不气了，这回折了红梅，用红梅作香……”

“不过呢……”司马炎犹豫着。

“不过什么？”

“不过，作香工艺复杂，得明年给你了……”

嘉月的手不自觉抓紧他的衣领，仰着头，眼中起了泪，“小叔可要记得……”

她声音像是婴孩时期一般，委委屈屈，“明年一定要给我……”

司马炎奇怪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性格怎么忽平忽抖呢？他抬起一只手，刮了她的鼻梁，“唉，这辈子亏你身上了……”

嘉月不说话，靠在他的胸口，随着他呼吸的波动，感受着他的心跳声，明明就在身边却还是感觉很遥远，那一声声心跳，莫名隔了一道远山，阻拦了两人。

南郊红梅正盛，迎面走去，就闻见了阵阵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