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槐花树下少年郎（东昇与渠奕）（1 / 2）
【番外（一）槐花树下少年郎（东昇与渠奕）】
“叫我说啊，三公主那绣球，准是小王爷捣的乱。”
“可不是，为了不让那渠将军娶三公主，小王爷真是卯足了劲儿地捣乱。”
“嚯，这可不好说，三公主那绣球可是砸中了那个外族世子的。”
“还不是小王爷瞎捣乱……”
……
清早，鸟鸣声脆耳，春日风光和煦。宫墙里头的槐树结了花穗，垂靠下来。几个宫中的洗衣婢子扎堆在一处嚼舌根，也不知管事的嬷嬷去了哪，怎得不来管教几句。
下人背后议论主子，那可都是杀头的罪。
她们倒也不顾，闲言碎语一箩筐。
忽然，一记石头丢过来，引得水花阵阵，吓得几个洗衣婢子惊慌失措地往回瞅，正瞧见一身骑马衫的小王爷站在不远处，手里抛接着一粒石子，毫不客气地又丢了一回。
哗啦——水花四溅，溅了婢子们一脸，她们磕头跪了一地。
管事嬷嬷偷吃了几口小酒，这会儿才来，见着小王爷，那是下跪抽巴掌，直说是自己管教不严：“王爷今日来这处做什么？都是下等人，可别脏了王爷的脚。”
“我三侄女的簪花落在了这处，我找找。”他口中的三侄女，便是三公主。
他绕过管事嬷嬷，在槐花树上折了一串槐花，这便是他说的簪花。
整个宫内，唯独洗衣阁的这株槐花在四月里开的最好，赶得及送人。他来折一枝，为的便是给他同龄的三公主赠行。
“给你的。”
几天后，他来了三公主的寝殿，将一只雕刻精美的锦盒放到她手里。
三公主今日正在画眉抹胭脂，身上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嫁衣。几个宫人有条不紊地替他戴花，梳尾发。待会儿，一块红盖头落下，便要送她出阁了。
锦盒里是一串晒干的槐花，保存得当，最是清新动人。
三公主啧声：“别人都送的珠宝奇品，你倒好，拿个槐花来忽悠我。”
“那些东西自小见惯了，你也稀罕？我为了摘这串槐花，可是听了些闲言碎语来的。”
“什么碎语？”三公主小心地收好了锦盒，眼见着是喜欢的。
“洗衣阁的婢子，说我搅了你同渠将军的婚事。”
“该打！”三公主眉一横，哼声，“我才不要嫁给渠将军，我又不喜欢他。那些婢子真是胆儿大，我的事儿也容得她们嚼舌根？”
“我全打发出宫了。”他不同她们计较，也犯不着怄气，但他见不惯长舌妇，便都赶出了宫门。他坐下，捧着茶杯抿一口，“那外族世子有什么好的，这一远嫁，以后要再回来，可就难了。”
“那渠将军有什么好的？”三公主反问，并未喊他小皇叔，反倒是直呼其名，“东昇，你那心思都藏不住了。”
东昇嘴里衔了一片茶叶，嚼了几口，咽下了。微苦，后甜，如四月的天，时晴时雨。
“你就是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我再不懂也要出嫁为人妇了，就你还在这苦熬着单相思呢，小皇叔。”这会儿，倒是喊上了正儿八经的称呼，“你不如就去同我父皇母后求情，再同皇祖母去撒撒娇，自小他们便都疼你，没准就应了你这事儿。”
“……”
“怎么，不敢啊？”
“我怕渠奕不同意，我和他五年没见了。”
三公主眼白都要朝上翻了，渠奕那傻大个怎么会不同意。傻子都明白，他今年回来后，瞧东昇的眸子里头，那赤裸裸的情意都
要翻天了！三公主无奈地摇头，真是当局者迷。她起身让宫女给他披上了华丽的外衫，戴了凤冠，红盖头的流苏挡住了前边的路。
“小皇叔，其实那捣乱，我看到渠将军笑了的。”
虽只是一下，但确实是笑了。
东昇赶在三公主出阁前离开，一路朝南，过了御花园，才到了吃酒席的地方。
宫内的酒席是珍馐美馔，东昇却没有吃的心思。他坐到太后身侧的方桌上，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另一方席上的渠将军。
“阿昇，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来？”太后婉声，没有责备他的意思。
“去瞧小丫头了。”东昇饮了一口酒，“往后是难见一面了。”
“还不是你搅了她同渠将军的婚事。”太后笑着说道，她对这小儿子素来宠溺，从不厉声指责，“你事后啊，要同你皇嫂赔个不是，也要同渠家多走动些。”
要知道，你可是毁了渠家做驸马的机会。
东昇心想：多走动啊，我求之不得。
他巴不得天天住在渠府，缠着渠奕谈情说爱。
他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到了渠奕身上。不想，渠奕抬眼，同他对视了。一目深情，两人眼里头的东西，快压不住了。
皇帝轻轻咳了一下，渠奕收回了目光。
可东昇心思澄澈，他只是被渠奕瞧了一眼，脸就‘唰’地红了，顾不得其他了。
他没吃多少，匆匆离席，后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
三公主嫁了，东昇的日子变得枯燥起来。
他那死板的皇兄动不动就喜欢留着渠奕谈事儿。东昇想见渠奕，便要在大殿外苦守好几个时辰。这便算了，他还得装作是偶遇，同渠奕找话题。
“渠将军，近来可好？”
“我与小王爷……昨日方才见过。”
“……”
罢了罢了，木头不会聊天。
“听闻渠将军剑术极好，不如同我比试比试？”
“小王爷同我竹马长大，怎么还要去听闻，才知晓我的剑术？”
“……”
罢了罢了，木头不解情怀。
“渠将军这五年在军营里头过的不错，壮实了不少。”
“风餐露宿，刀命。”
“……辛苦了。”
“应该的。”
“……”
罢了罢了，语死早。
东昇走了没几步，拉住了渠奕的东昇一角：“渠将军，你看这满宫墙的槐花，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看？”
“王爷，这处没有槐花。”
“……在、在御花园啊！”
渠奕：……
“不去便罢了。”东昇窘迫地松了手。
渠奕却回身，恭敬道：“好。”
不过。
“不过，我要先去练兵场训兵，迟些才能过来。怕晚了，不如改明日？”
“夜里宫内点些花灯，何时都不晚。”
“好。”
东昇觉得自己十分没有面子，他喜欢极了渠奕。从小便喜欢，一直便喜欢。以前，他两关系也算亲近。可自打东昇十五岁那年，随着他父亲出征五年后回来，他便变了。远远的，他瞧见东昇，只会温和一笑。
多了几分生疏，少了几分贴近。
东昇想起他们小时候一起拿着木剑比试的场景，连连叹气。
渠奕长大了，唯有他还停留在原地。
他也想起，幼年时初次见面，是在他八岁的时候。
渠奕是渠老将军的次子，乖巧聪明，时常被老将军带着进宫面圣。
东昇则是皇上最宠爱的亲弟弟，即使被封了王爷，也还住在宫中，没有出去另立府邸。太后宠他，皇帝宠他，便连他的皇嫂也宠他。
他被宠坏了，一直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练个剑就得意得很。
直到那个不懂得退让的木头渠奕出现在他面前，拿着木剑，在皇帝面前武了一段。皇帝夸赞万分，惹得东昇频频不悦。八岁的他拿着自己的小木剑，坚持地要同渠奕比试。
一比才见输赢，一比才较高下。
他也晓得了，宫里这些人都是骗他的。
他不是天下无敌，他的剑术烂极了。
他输给了渠奕……
东昇不甘心，哭着扯住了渠奕的衣角，对着皇帝大哭起来：“皇兄！我要他天天进宫陪我练剑！”他委屈死了，觉得全宫内都骗他，唯有这个渠奕没骗他。他吸了吸鼻子，好看的面容像个圆滚滚的糯米团，好似画卷里的娃娃。
渠奕便是个武家小子，黑黝黝的皮肤，哪见过这么好看的小王爷。
他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东昇。渠老将军指责他不懂事，暗里是在怪他没有故意输给小王爷，搞得不好，惹皇帝生气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哪想，皇帝哈哈大笑，被东昇的哭包脸逗乐了，问他：“宫里那么多剑术先生，你缠着人家一个小娃娃做什么？”
东昇理直气壮：“你们都是骗子，都骗我！就他诚实！”
渠奕的脸‘唰’的就红了。
他可真是个诚实的小孩，该脸红时，绝不脸黑。他抓了抓脑袋，想伸手帮东昇擦擦眼泪，也想告诉他，以后自己会让着他的。
结果后来，渠奕心中侥幸，还好没说这话。东昇练剑的耐力那是顶天了，不出十四岁，就将渠奕打趴在地。他额角是晶莹的汗水，在烈日下，如何都镶着一圈金光。
“渠奕，你是不是让我了？”他说是这么说，嘴角却是笑着的。
“没有。”渠奕谦虚道，“王爷很厉害。”
“你什么时候也同他们一样会拍马屁了？”东昇满不在乎地说。
却听渠奕认真道：“没有拍马屁，真的厉害。”又厉害，又……他道，“也好看。”
春日是微甜柔软的，一阵风都轻盈。
十四岁，懵懵懂懂，恰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东昇原以为他会快活的长大，然后娶一个皇兄指定的富家千金，生一两个孩子，然后继续快活的过到老。
没料到，他看上了一个武家糙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