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神 夜实之瞳(1 / 2)
车行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颠簸,驾车人似乎很着急,一鞭赶似一鞭。
马在山道上全力奔驰着。
武观将麻袋口张开一点,向外窥看,巍峨的安邑城门已经远了。他探出脑袋,呼吸清新的夜风。
旁边的女孩翘首望着月亮,见他也出来了,嘻嘻一笑,眉眼弯弯。
“真运气,我们赶了顺风车。”脑中她的声音道,“今晚可真是刺激,什么样的怪事都遇上了,趁现在喘口气,看看景吧。”
车身突然狠狠一颠,武观“嘶”了一声,没接话。
“我跟你说,我们巫族有首歌谣,里面唱‘日月昭荒,无纳冥冥。天纲废裂,阴浊使滋。人鬼相交,阴阳互蚀。’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
“不知道吧?就是说,天地初生时,日与月都是永常完满的,没有天狗来吃它们,大劫之后才出现了日食月食,月亮也有了阴晴圆缺,想必古神们是见过那种情形的。咦?你怎么了?”
武观左手举在嘴边抿了许久,拿下来,只见手背上一个血窟窿,涌血不止。
巫真忙拉过他的手来,运起力量给他恢复,谁知那光绿冒了半天,伤口没起一点变化。
难道她学得最好的内疗术,至多也只能医老鼠么?
巫真心里一阵难过又一阵不甘,仍是不肯放弃。血淋淋漓漓又滴了下来。武观咬牙道:“先找东西把血止了,你麻袋里有没有布条之类的?”
“没有,里面全是棉絮和稻草。”
巫真摸遍全身只有一条禁婆的发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包扎了起来。
“怎么搞的?”
“撞在刀上了,”武观从麻袋里掏出一根手掌长的棍状物,“是把篆骨刻刀。”
“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家伙说车上的东西都是太史令用过的,想必他在狱中还干了些什么。”
他反手扔了回去:“晦气!让死人的东西扎了。你当心点,你那里说不定也有什么古怪玩意。”
巫真钻回去窸窸窣窣摸索了一阵,忽然道:“真的有诶!”
“嗯?”驾车人突然发出警觉的声音。两人呼吸一屏,立刻收拢了麻袋口。
只听他自顾自地哼了一声,“啵”一声打开了什么栓塞,浓郁的酒香随风飘了过来。他咕嘟咕嘟大灌一气,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寒夜深深,冷风渺渺,火把抖擞着微弱的光明,撑开凄冷的黑暗。囚车沿着驰道向野莽山峦移动,宛如一只两眼发光的怪虫缘着草茎爬向蛇虫出没的深草丛,渺小、脆弱而不自知。
囚车里的两人隔着麻袋继续交流。
“有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摸着圆扁扁的,很光滑,中间还有什么刻痕,一、二、三……有十二片呢。”
“果然有古怪。我就觉得这家伙行为可疑,盛阴之夜奉命出差,不可能没有护卫。那守门的听来与他相熟,恐怕还收了他什么贿赂。哼,敢在天子脚下玩这一套,本王子绝不会纵容姑息!”
“还有多久能到祭坛?”
“出城差不多有半炷香了,照这个速度,再要不了一半的时间就能到。”
“到时候我们怎么下去?我们出城也不是光明正大的,被人发现了总归麻烦。”
“趁这家伙来搬麻袋的时候,直接打晕,让他睡到天亮。是奉命出差还是擅离职守,等他回城自有分晓。”
“我的催眠术对人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我说是‘打’晕,不用你,我上。”
烈火沿着喉管一路烧进心脏,化作蛮蠢的勇气膨胀出来。狱长抖开鞭子,随手一抽,“啪”的一声脆响,路边草丛里腾起大片幽蓝的灵火,蓬蓬地向夜空飞去。
这种灵火在沼泽墓地等处寻常可见,狱长估摸着已经到了乱葬丘,道路两旁的黑暗里,深草老林之间,那些挨挨挤挤的无名坟冢上说不定正有怪物蹲伏着,瞪圆了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眼睛盯着他。
他抹了把酒汗,仰头灌入了最后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