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神 禁婆（1 / 2）
武观沉默地上前几步，向后递出左手。巫真捏住了他的手指。
“有妖气，”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到处都有。”
武观干脆握住了她的手腕，温热的脉搏在他的指尖突突跳着，跳得很快。
“跟紧我。”他说，右手按在剑上，脚下迈开了步子。
地面很光，淋了水有些打滑，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过，目光在有限的范围内大肆饱览着地下水历经亿万年流蚀出的奇异景致，既紧张，又新奇。
经过一道淋着水的瀑布状石钟乳，前方转角处流泻出恢宏的紫光。光团加快了飞往那里的速度，两人紧随其后，一路踩起浅浅的水花。转过转角，紫光的来源赫然呈现在面前。放眼望去的刹那，内心的紧张为之一空，代之而起一阵血液沸腾。
武观见过草原，是在牧草长势良好的五月，连绵的鲜绿从脚下一直铺展到极目之处，倘若纵马奔驰，那颜色也随着视野的拓展而延伸，无论如何望不到尽头。
眼前的景象令他升起了比初见草原时更甚的激动，因为那连绵铺展到极目之处的事物，是水晶。
如草丛生，如剑争锋的紫水晶，密密麻麻布满了浩大的空间，就连天顶上也是这般。水晶有的发光，有的黯淡，其间星星点点飞舞着精灵般的游絮，各处的紫色浓淡不一，巨剑一般的水晶柱颜色偏淡，色浓的大都只有及膝高，那种浓郁娇艳的紫仿佛能燎出大片的火焰，又仿佛能孵化出一个强大的梦魇，将人的神识吸进去永堕其中。
光团径直飞入晶海，飞向唯一一根连天接地的巨大晶柱。这根晶柱有五人合抱，透明无色，一个红彤彤的东西从里面斜刺出来，形状似人。
两人警觉地对望了一眼，武观率先飞纵前去，巫真跟随在后。
落到近前看清了，果然是个人。
这人几乎是全身冻在晶柱里，只暴.露出一个脑袋，头发肮脏得像一把腌渍过的海带，脑后有个依稀可辨的发髻。
似乎是女性。
光团围绕晶柱盘旋，光线变换着角度穿射在晶体中，将她照得毫发毕现。
这是个身材出奇矮小的老人，裹着一件深红色带兜帽的圆领巫觋氅，四肢大张，仿佛要飞扑什么。那件巫觋氅有着玫瑰花瓣的色泽和质感，前胸后背和袖口用金丝密密地绣着玄奇的纹案，一看就是华贵之物，只是遍体蒙尘，肮脏不堪，而且因是正常人的尺寸，被她穿着显得极不合身。
光团敛去了大部分光芒，停在面前照着她紧闭的双眼，那巴掌大的老脸苍白的像是死人。它贴着她乱发遮没的额头，缓缓没了进去。
只听一声轻轻的叹息，她睁开了眼睛，褶皱的眼皮下是一对明亮的眼珠。她反复打量着两个孩子，流露出喜色。
“勇敢的孩子，终于把你们盼来了。”她开口了，嗓音沙哑的像是吞了炭。
“老婆婆，你是……”是巫真先开口询问。
“关于这一点，请你们见谅。”老婆婆有气无力地微笑道，“我的名字是禁忌，从很久以前起，它就被‘禁婆’两个字取代了。”
“她好像受了内伤。”巫真在心通术中说。武观也从嗓音里听出来了，她胸腔里有淤血，伤得还不轻。
禁婆喘了口气，又道：“我很想马上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但是如你们所见，我的体力快要不支了，留给你们的时间也快不够了。我把元神放出去引你们前来，是有事要交托给你们，事到如今只有你们能挽救这全城的人了。”
“挽救全城的人是从何说起？还有为什么是我们？”武观警惕而冷淡。
“我的元神一直隐藏在漫天星星里观察你们，你们是大夏的五王子和灵山排行第十的灵巫，一个武艺高强，一个熟悉妖性，正是最理想的搭档。”
两人又对视一眼，背上均是一寒。
“我知道你们有着满腹的疑问，之后我会一一解答，现在尽量长话短说，事关重大，你们千万要仔细听好：有妖物在安邑城里，它……” 她忽然一阵大咳，口角边挂下血来。
武观脑海中闪了一道电光，照见八个字：城中有妖，天下大乱。
“妖物？什么妖物？”巫真奇道，“如果是炼妖，我们前不久才见过一只，它还把我的……”
武观忙拉了她一把，示意不要多说。
禁婆吐出一口浓血，顺了顺气，又道：“它知道我在追查它，我今天刚到安邑，就被它的手下合伙袭击了。那帮乞儿都是生面孔，十有八.九是它在城中新发展的下线，就是他们打伤了我，把我困在这片地底晶海。”
妖物，乞儿。
武观脑海中又闪过一双死鱼眼，一个背着褐色包裹，萧索褴褛的身影。
“那些孩子都是十五六岁模样，自称是神使。他们把我堵在巷子里，硬说我是妖怪，要我现出原形。我同他们周旋，他们便说我敬酒不吃吃罚酒，撸起袖子要试试新玩意儿。我一看他们胳膊上的纹咒就知道，果然是那妖物惯用的伎俩。他们用那玩意儿把我打成重伤，把我在地上拖行，等我昏迷醒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这里的水晶牢牢禁锢着我本已不多的神力，我只能冒险将元神放出体外，引来外面的人帮助我。”
说完这么多，她又闭上了眼睛，略略喘息。
“神力？”巫真惊奇道，“老婆婆，你说你有神力？莫非你是……陨世之神？！”
“不错，小妹妹，你果然知道陨世之神。”禁婆露出欣慰的笑容来，“灵山十巫不曾淡漠对于神明的记忆，真是让人高兴。”
武观怔愣在原地，觉得后脑有些发麻。陨世之神，简称陨神，他也从老师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名词，只是一夜之间接连发生这么多意外，他有些接受不过来。
“我要交给你们的事情，不是去找那帮乞儿替我报仇，更不是直接去除掉妖物，我现在……必须先保命。”休息够了，禁婆又睁开眼睛，郑重地看着两个孩子。
武观敛敛神，上前按剑道：“我这就放你出来。”
禁婆道：“小兄弟，你的力量我见识到了，崩碎这根晶柱绰绰有余，但是我的内伤已经经不起丝毫的震荡了。我要你们做的是帮我找些固本养元的药品，只要略微恢复流失的气血，稳住了元气，我就能抗住你的轰击。”
“我可以治疗你的！”巫真忙道，“内疗术是我学得最好的一门。”
禁婆笑道：“小妹妹心地善良，我很高兴。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们，我这副样貌并非本相。陨落人世的过程是一场酷刑，我的容貌和绝大部分的神力在那时毁损了，这副形貌是我剩余的神力能够维持的最划算的形态，缺点除了难看，还有就是寻常药物和疗术对我几乎不能产生功效。”
“那可怎么办呢？”巫真忧虑地道。
“你来解下我的发带。”
“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