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抽丁拔楔(1 / 2)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玉麟向宝儿细细述说那十余日里详情。
措辞结识顾残生之后,知其素来不喜余忠正游手好闲带坏顾井,故意提及余忠正惹了祸却连累顾井。此时尚未有铸币风波可利用报复,顾残生视顾井为唯一亲人,师代父职,闻言果然不悦,教训顾井少与余忠正来往,做人必须脚踏实地。
知道顾残生为人机警,初初结识玉麟亦不再多言,做戏自要做全套,千叮万嘱求其一定将玉镯修补完善,必有重谢。顾残生见玉麟态度谦恭,无富家子弟倨傲之态,倒无恶感,淡淡应承,再不多言。
顾井送他们二人出门,九斤二依着玉麟吩咐询问余忠正住所,故意说少爷被害得大病了一场,要向余忠正讨个道歉,略略提高音量让顾残生听到,以免他起疑。顾井大惊,一力承当罪责。玉麟笑笑摇头,假言只是要他诚心道歉,不是找他麻烦,此事非顾井责任,不需代人受过。
只听屋内传来顾残生沉声吩咐:“阿井,江公子他们并非不讲理之人,阿正自己闯下的祸自该承担后果,你带江公子去找他。”顾井自小尊敬师父,不敢违逆,只好一直为余忠正说好话。玉麟见九斤二口中虽与顾井针锋相对,神色中却甚是欣赏其义气,心中好笑,无论早迟,人与人的缘分总归在那,避不开躲不掉。
余忠正居所却原来就在附近,不过数百步距离。正好只有余老实在家,知其偏信余忠正,玉麟特意等顾井结结巴巴说清事情始末,自己来意。见余老实怕自己找余忠正麻烦帮其致歉,暗叹口气,躬身回礼,尊其长辈,只言此本非大事,只是想其能像个有担当儿郎坦承莽撞,撞人不顾而去总该道个歉方是。
余老实见玉麟态度谦和,并非一般富家子弟盛气凌人,思其所言有理,讪讪请其稍作片刻,顾井帮着上茶。见玉麟不嫌陈茶苦涩,脸色平和毫无异样,更添好感。
过得片刻,余忠正匆匆而归,深秋时节竟然跑得满头大汗。未及喘气就听得余老实喝骂,正待辩解骤见家里多了两个生人吓了一跳。仔细辨别方知是前几日撞到的富家公子及其小厮,不由大怒,只觉如此小事居然还特地找上门来找茬。
见余老实大怒,赶紧砌词辩驳,歪曲事实说自己只是不小心撞到他们,但他们有钱人仗着人多势众,不是自己跑得快,差点就被围殴了。余老实一向觉得自己儿子孝顺,从不知他在外的蒙骗勾当,听其言之凿凿,不禁对适才所听疑惑起来。九斤二听他当着三个知情人的面都敢睁着眼说瞎话,勃然大怒。
玉麟熟知余忠正、余老实性格,轻叹口气,亦不动怒,示意九斤二不得鲁莽,不疾不徐自与余忠正辩说。他已从九斤二口中将落水前后探听得清清楚楚,不恼余忠正胡搅蛮缠,见顾井面带愧色拉拉余忠正袖子低声劝说,平和与余老实言道:“余大伯,顾井性子你应该比我清楚,那日之事他亦在场,我问他几个问题,只要他回答一句不是,我立即向令郎赔罪。”
余忠正怕顾井老实,正欲砌词推诿,却被余老实阻止,只好重音嘱咐顾井想清楚回答,站在顾井对面拼命使眼色。
玉麟不理他小动作,平和问道:“那日你俩是否沿湖一路疯闹?”顾井看着余忠正,暗想并无不妥,据实应是。“是否因此不小心撞到名女子?”余忠正听他承认是不小心撞到,暗暗称奇,缓缓给顾井点头示意。“是否为救那名女子,我才跌入湖中?”顾井听得皆与事实吻合,没有强行怪责是余忠正故意为之,赶紧点头。
余忠正见余老实脸色渐缓,心下稍安,不禁暗暗纳闷玉麟意欲何为。哪知玉麟三个问题一过使个眼色让九斤二稍移位置挡住顾井看着余忠正的视线,不待顾井细想,连续问道:“我一落水,他是否马上就要拉你离开?他是否怪责女子自己不知躲让?是否他毫无歉意?他是否还说该我们赔他烧味银两?是否你在帮他道歉他却以为我们人多拉着你就跑?”
一连串问话皆与事实无误,顾井无暇反应,连连应是,待余忠正转移位置拼命给顾井打眼色已是不及。顾井见到余忠正脸色方始醒悟,但玉麟对他和善有礼,不是蛮横无理之人,亦不愿违背良心说假话,嘟嘟囔囔为其解释,忍不住劝道:“阿正,江少爷他们没有恶意,你说句对不起就没事了。”
余忠正正埋怨喝其闭嘴,忽听一声怒斥,余老实气得浑身发抖,不明自己儿子怎么变成这种无赖,一件不打紧的小事都要强词夺理颠倒黑白,一句简单“对不起”都不愿说。自己忠直一生,不打诳语,怎么会教出如此逆子。余忠正为人孝顺,见父亲气急,不思己过却只是怨上了玉麟,讥讽玉麟不似个男人,区区小事还特地上门寻衅。
玉麟虽早熟知其本性,但今世再见他无赖时候仍止不住心中厌恶,眉头微皱,亦不予置气。见余老实气上心头,微感歉意,但念及宝儿,为了日后着想,不得不当面拆穿余忠正真实面目,以免以后成个隐患。
低声向余老实致歉,平和应对余忠正。余老实只觉羞愧难当,逼着余忠正道歉,玉麟知道依着余忠正的性子,必然记恨自己。但其向来孝顺,早点让余老实知道真相也好让他尽早教导,此世没有自己助其改命,迟早会因蒙骗入狱,亦算自己对上一世尽的一点心意了。
待得余忠正气狠狠道完歉,玉麟拱手向余老实告声罪,赔个不是,故意言道:“我是‘天下第一牙’少东,做事自该公道,你的烧味因我们而失,亦理该由我们赔偿,这些银两,敬请余老伯收下。”
余忠正抓着银两就往地上丢,自以为有骨气,顾井不明他为何总是曲解人意,拾起银两又连连帮其道歉。余老实听闻玉麟居然是“天下第一牙”少东,勃然大怒,生气退还银两,赶他们离开。
顾井不明所以,余忠正见父亲态度改变大喜,急忙出言赶人。玉麟自是明白余老实为何如此,故作不明,态度谦恭赔不是,解释自己绝非以势欺人,只是做人做事求个公道,自己的错理应补偿。
余老实一生被江守言断错二两棉絮而改,痛恨无比。但见玉麟一直谦和有礼,年纪尚幼即有所担当,被余忠正恶言相向亦是不恼,虽是气愤终不忍将怨气都发泄在这个少年人身上。只是粗声粗气怨责江守言贵为“天下第一牙”主持,害他名誉扫地,当不起这个名号。
玉麟情知余老实所言非虚,但此时却不能露出半点端倪,不卑不亢说道:“余老伯,只凭你一面之词在下确不敢妄下判断,今日回去我必当向我父亲问询清楚,若真有此事,身为人子,自当一力承担。”
余老实冷哼一声,不信江守言敢直说事实,玉麟再三保证无论如何,明日绝对会来给个交代方才离去。余忠正心怀不满,说着玉麟坏话,顾井嘟囔着为玉麟说着好话,余老实气恼打断余忠正,斥责他不及别人半分担当。
出得大街,玉麟低声吩咐九斤二去赌坊、赌摊一类探听。余忠正匆匆跑回时玉麟已仔细留意,熟知其爱好,推测他行色匆匆,有躲避之色,做此推断。果不其然,却是欠了小赌摊十两纹银,过期未还。玉麟帮其还了赌债留下其欠条,已有计较。
此日一早就带着九斤二匆匆而往,余老实见其登门脸色一冷,却未料玉麟竟长揖到底,坦言父亲当年因母亲难产心急错断,诚恳赔罪道:“如今父亲眼花手颤,想必亦是上天给牙人最大的惩罚。现如今牙行乃我打理,父过子偿,我知道信誉对商家最为重要,如今我已无法找到当年事主还你清白,唯有代父赔罪,如能求得你谅解,无论你如何责罚于我,皆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