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7（1 / 2）
那一刻，万物归寂，天地茫茫，唯剩朕与他。www.biqugexx.net
朕遣退了侍卫，大步朝他走去，朕想拥抱他，在走到他面前时堪堪克制住了。
他微微抬起伞，把朕纳入伞下，只是这么微小的一个动作，便让朕心中又甜又暖，若三冬饮下一杯热乎乎的银耳莲子羹。
朕接过秦王手里的伞，以便他祭拜舅舅。
看着秦王的背影，舅母的话一直回响在朕脑中。
朕固然不愿意眼睁睁等到与他天人永隔，但是朕又要怎么去抓住他呢？
就算他此刻在朕面前，但却如风中杨絮，你越迫切的想去抓住，它便越轻盈地从你的手心滑开，然后被带起的气流卷远。
唯一办法似乎是静静地等着它自己飘然落到手中，但是秦王会愿意落入朕的怀中吗？
朕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离开陵园的时候朕想秦王提起了部分舅母说的话，他若有所思，却并未有多少宽慰。
若他心里的郁结是三两句话能解开的，便也不会囿困这么多年。
这世界上最能困住人的不是当局者迷，是当局者看清了一切，却自己不愿意走出来。
比如秦王于舅舅，比如朕于秦王……
朕觉得自己快要绷到极限了，今天过后又不知何时能再见到秦王，朕需要他，他在躲着朕。
朕等不到杨絮自己落到朕手中了。
“前些日子，林太妃将朕叫去谈纳妃之事……”
朕向他提起了数天前的事，把林太妃斥责朕的话语，一一复述给他听，并询问他朕是纳妃还是不纳。
朕当然不是让他帮朕拿主意，朕是想让他做出决定。
要么随风飘走，粉碎朕最后一点妄想，要么落入朕的怀中……
后来回想起来，这时的朕着实是恃宠而骄。
朕爱他，他感觉得到；他爱朕，朕也并非毫无察觉。
这时，朕已经隐隐知道他看不得朕伤心，所以朕故意做出这副决绝的姿态，仿佛他只要说出任何拒绝朕的话，朕都会当场破碎。
最后，他从背后抱住了朕，朕回身吻住了他，他没有拒绝。
这次，朕与他都没有喝酒。
……
然而朕只知道那天他没有拒绝朕，却没有尝出来那个吻中决绝的滋味，暗自欣喜自己的破釜沉舟大获全胜。
然而接下里的日子里，他却暗中遣走了最亲近的锦绣，也减少了与亲旧的往来。
那段时间，皇后诞下一子。
朕说不上什么欣喜，但该有的赏赐还是给足了。
名义上这是朕的嫡长子，无意外便是下一任皇帝，各种礼节排场自然不能少。礼部为此忙得不可开交，朕也一时脱不得身，以至于没有及时察觉秦王的异常。
直到收到了秦王离城的消息。他要离开颖都？
朕以为他要逃走，又惊又怒，立即派禁卫军去阻拦，自己则去秦wang府等待他被带回来。www.biqugexx.net
……
今年的秦wang府格外萧瑟，因缺少打理，花园中草木零落，枯叶残荷落了一塘。秋风一过，又卷起一地凄冷。
秦wang府人丁本就不旺，前些日子打发锦绣的时候，秦王又送了不少丫鬟仆人跟去伺候她。以至于现在的□□冷冷清清，恍若无人居住。
管家把朕迎到了秦王的书房。
这里倒与记忆中相差无几，满墙整齐的书卷，少金石古玩而多书籍字画。书房内置了几盆绿植，兰花、菖蒲、文竹……随意放置并不十分讲究。
比起朝中那些文人的书房，这里着实算不上风流雅致。
但就是在这里，秦王写下了那些改变大周的条例。
朕在秦王书桌上发现了很厚的一摞纸，说发现并不恰当，因为它正大光明地放在书桌中央，似乎就是特地给进来的人看的。
这些全是秦王的文章。
文章写了很多东西，大周现在大大小小的弊端，适合在近十年颁布的政策，言语之间似乎要把自己一切所知都交代出来。
简直像一个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人，写下的遗属。
朕越看越不安，越看越惊惶。
终于，在看到科举那一篇时。
朕丢下文章，大步朝外跑去，朕一路遇到人便问：“秦王呢！秦王还没回来吗？”
一直到朕跑到院子门口，遇到了守在那里的禁卫军统领，他疑惑：“陛下，秦王已经进去了呀！”
朕心下的不安被放到极大：“马上把秦王找出来！快！”
一声令下，众人四散开来。
朕无法坐等，便也回到庭院中寻找起秦王。
就只是从门口到书房的距离，他能去哪呢？难道真如杨絮一般被风卷走了？
……
看到荷花池边落水的痕迹时，朕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朕不假思索便跳下水，听不清身后的人惊呼了什么，也感觉不到水的温度。
拨开重重枯荷，朕看到了秦王，他躺在水中，在一片枯荷中，安静得像睡着了一般。
朕游过去抱住他，无助地痛哭。
听旁人形容，那一刻朕像被世界抛弃的孩子。
……
秦王昏迷了三天三夜，朕把他接到皇宫，守在他的身边，一刻也不敢阖眼。
没有人看到秦王落水时的情况，按理说他是失足还是故意跳水目前不得而知。
但朕知道，是朕把他逼得太紧了，他被朕与牵扯住他的另一股力量扯碎了。
那股力量是什么，朕说不清，却大概知道。
一个人的一生有太多重要的东西，情爱只不过是一小部分。
仁义、忠义、责任、气节、名节……
每一样都该被排在这微不足道的私欲之前。
所以，就算他爱朕又有什么用呢？
朕跪坐在他床前，握住他的手，暗自发誓：
只要他醒过来，朕就不会逼他了，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