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渡灵（四）（1 / 2）

唐顾我没有像偃甲那样的夜视能力，在一片漆黑中四顾，除却身边一点被月光照亮的地方，看室内到处都是黑洞洞的。

“我好冷。”他自言自语道。

冼血单膝跪在地上，垂睫不解地望着他。他眸中闪着湿润光泽，在这惶惶的黑夜中显得尤为可靠而温柔，终于让顾我逐渐安下心来。

然而头脑清醒了些，却愈来愈感觉到冷得不对劲。唐顾我忍痛爬起，太阳穴仍在突突地跳，怀疑道：“我没昏太久吧？”

冼血摇头。顾我紧紧抱着手臂，竟是觉得手脚都有些发麻。

这是个外间，两人摔在地上时砸坏了桌椅，木头飞得到处都是。他被绊了好几下，才终于摸黑摸到窗户。雕花格从里面看不清花样，糊着几层纸。顾我戴着手甲，轻而易举地戳了个洞，撕开一角，光亮顿时透**来。

“？？？”只看了一眼，唐顾我整个人都凌乱了，“外面在下雪？”

他感觉到的冷居然是真的！这一瞬间顾我突然感觉自己更冷了，寒风直朝脖子里吹。他冻得浑身一激灵，冼血凑过来看了眼，也愣了，一人一甲面面相觑。

窗外一片皑皑，四处积雪，雪晶纷飞，静下来时，都能听到沙沙的飘落声。这样的风雪之中，家家门口竟仍燃着红灯笼，融融的暖光在雪夜中摇摇晃晃。

邵凌一挥手，居然把他们打回了小橡镇上。

唐顾我记得刚入阵时看到的那棵梧桐树枝叶未黄，分明时值初秋。如今窗外整条街的青瓦、短檐上，都覆着一层白雪，已全然看不清本来面目，魔剑布阵果真毫无逻辑时序可言。

冼血作势要脱衣服下来给他，顾我忙拦住：“你别动，我自己运气。”

月光与积雪所辉映的光亮照进房内，顾我自行提气御寒，手脚渐渐恢复知觉。内外间都空着，街上、院内全是一片寂静，顾我尝试着打开了门，冼血冒着雪，去院子里检查门锁。

他两指一并，将落灰的铁锁剪断，接在手上。门上并没有什么结界禁锢，冼血翘着唇角，道：“死门？”

唐顾我真是服了他了：“凌光剑自化阵眼，八门自然时时刻刻都在变，我怎么会知道。小心点又没错。”

他做了个举爪龇牙的鬼脸恐吓，从檐下跑过来。一进到天井里，碎雪顿时落了满肩。

“怎么会下雪，”顾我鼻尖上沾了雪，抬头看着飘雪的夜空，“是魔剑的情绪感染了幻境么？”

冼血摇摇头，疑道：“剑也有情绪？”

“不知道。你才最能理解吧，毕竟你们都是铁打的。”唐顾我道，“不过我仔细想了想，那个……呃，东西，应该也算是邵凌。”

冼血很明显完全不能理解。唐顾我便又道：“你看，邵前辈取出自己的一部分魂力，铸在剑中，和吞月猫妖的妖魂融为一体。成了魔之后，凌光剑却没有随剑主身死魂消而折断，说明剑灵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意识。”

冼血道：“它很记仇。”

“对。”唐顾我道，“所以这就有些奇怪了。剑修成魔，剑灵最希望的不就是摆脱剑主的控制、甚至控制剑主吗？凌光剑倒像是要为邵凌复仇一样，它还护着剑雨阁弟子，不然你和我怎么活到现在？”

冼血笑了笑。

唐顾我看着他，没办法道：“不过魔剑魂到底不会有几分人性，喜怒无常。我两次从他手里醒过来，下次再被看到，必定不会善了了。

“不用怕。”

不知陆英航和邵凌现在在哪。唐顾我心思转得快，却是犹豫着不敢推门，迟疑道：“没那么简单……邵凌是此阵阵眼，能侵入入阵者的意识、改变阵中环境，和他对上没什么胜算。”

冼血看着他，雪粉飘在他脸上，并不会化，冰晶便全挂在他眉上睫上。唐顾我忍不住伸出手替他擦了擦：“但他还不知道你是机关甲，幻术对你无效。所以咱们得想个办法，在邵凌反应过来之前利用这点杀了他破阵。”

“好的。”冼血低着头，像头乖顺的大狗被主人擦爪子，他每次都应得这样云淡风轻的，有时候顾我都搞不清他到底听懂了没有。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个想法。”唐顾我道，“邵凌说他不会对剑阁弟子出手，你觉得如果刚入阵时我没醒，现在该在哪儿？”

冼血眨了眨眼。唐顾我推开门，低声道：“先试试罢？”

两人从门缝中溜出，来到街上。顾我靴底浸湿的血迹还在，踩在雪地上便留下脚印，所幸天色昏黑，雪又下得大，遮盖住也不过是片刻的事。他们跑到邻家门前，推门却推不开，门缝里只见落着锁。唐顾我从腕扣中抽出蝉翼薄刀，从缝隙里自下而上地一撩，便听扑一声，锁掉在雪里。

冼血快步跟上，和他一起钻进了院子。

唐顾我快步奔过前庭，四下扫视，一进天井便看到一座小山似的雪人，坐在廊前，听到他们脚步声，缓缓抬起头。

“……白起？”唐顾我未料到这雪人居然是开封带来的巨型机关甲。白起玄铠上肩甲翘起，是秦铠中最特别的，他一眼便认了出来：“是你！果然是这样，运气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