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匆匆（4）（1 / 2）

原委讲完，裴菂儿口干舌燥，伸手要水喝。

无灵听得一团乱麻。唐止前几天才说了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裴菂儿又带来了截然相反的“旧日仇恨”，简直乱七八糟，乱七八糟！无灵心里很不舒坦，原本只是将手中水杯递出去，可杯子不小心离了手，几乎是带着雷霆的速度砸向裴菂儿。

裴菂儿低呼一声，半途截住，却被杯中水浇了个当头，她抹了抹脸：“你还挺会。”

无灵道：“抱歉，我心里烦。”

裴菂儿道：“郁姐姐，你也不必很乱，我看她讲得漏洞百出，此事未必很真。令堂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好，不大像能做得出这种事的人，我告诉你这些，是叫你心里有个数，知道情况还有这么个枝节。”

“我知道了。”无灵心想，她现在的脾气还真像母亲，报仇的第一个法子都不是杀了对方，而是要让对方遭受同样的伤心。只是母亲还更狠一点，还有百般的折磨手段。“你跑来特地告诉我这件事，我很感激，你我虽萍水相逢，你却肯对我如此坦诚。”

裴菂儿道：“萍水相逢？哪里是萍水相逢，我在听箫谷只听你的名字就听了足足一年，你是唐止哥定了亲的媳妇，算起来我们两个还是……而且听沐后说的，我娘和你爹爹也是旧友，我们两个缘分深着呢。”

无灵觉得头大：“什么唐止哥定了亲的媳妇？”

裴菂儿笑道：“你不知道吗？这事说来好笑，我爹爹糊涂，看上唐止哥，有一次想要把我说给唐止哥——当然我是不会同意的，这是后话——唐止哥说他早定了亲了，是他师父临终前定下来的。他师父就是郁大侠呀，此事……”裴菂儿忽然睁大眼睛，低呼一声，“我的天，唐止哥该不会是沐后的弟弟吧？”

无灵点点头。

“那她妹妹是谁？”裴菂儿保持惊讶。

无灵道：“说是没救活。”

“不该啊，我听沐后说的，她弟弟、妹妹都托付给了郁大侠，并没说没救活的事。”

“许是后来没能活下来吧，那时候她才不足半岁，我爹娘又在大荒四处跑，连我娘都捱不住病倒了，她一个襁褓婴儿，如何撑得住。”无灵脑中忽然飞过一些抓不住的、琐碎的线索，这话说完，她便闭上眼睛思索。

唐止说，母亲同父亲游历大荒伤了身子，直到怀上了她，才送去念顷养胎。

唐沐说，她一双弟弟、妹妹托付给父亲，母亲下毒，并离间了她和弟弟妹妹之间的感情。

等等，等等。

唐止是怎么说的来着——

“有了她之后，郁前辈如虎添翼，那个时候，他们两个行侠仗义，普度众生，所到之处，几乎人人称赞。可你母亲毕竟是千金小姐，又不会武功，随郁前辈四处游历如何能吃得消？一开始她苦苦撑着，即便染了疾病也从不示弱，直到你母亲怀上了你，身体越发羸弱了，再也支撑不了四处奔走。”

从头到尾，从头到尾，郁无容在哪里？

有了母亲之后，父亲如虎添翼，于是两人行侠仗义——那无容呢？

怀胎十月，方诞一子，为何从没提过生无容时是怎样的艰难，为何只有怀她的时候，才有“身体越发羸弱，只好去念顷岛养胎”？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是我姐姐。”无灵苦笑，“唐沐那个尚在襁褓就被救下的妹妹，是我的姐姐，无容。”

所以无容看到“穆远川”时，只有咫尺楼的交情，而无任何前缘。

所以穆远川的匣子里会有郁无容的画像。

所以唐沐和郁无容都是大荒闻名的美人。

是她想错了。

那画像上的人根本就不是郁无容，而是郁无容真正血亲的姐姐，唐沐。穆远川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变心，他从头到尾都喜欢唐沐。而无容……一直倾心仰慕着她的亲哥哥？

无灵倒吸了一口气。

裴菂儿道：“虽不知你在说些什么，但也应该是有理有据的。”

无灵忽然抓住裴菂儿：“你方才说，我爹爹临终前，让唐止娶我？”

这话裴菂儿就知道在说什么了，连忙点头：“不错，他如今都二十好几了，虽然总是调戏一些小姑娘，但总体还算洁身自好，想来应该是在等你长大呢。唐止哥这辈子最尊敬的人就是他师父，既然他师父临终遗愿，他一定不会违逆的。郁姐姐，你撞大运了。”

无灵脑袋发晕，又属于是晕中有序，晕出了几条不同的方向。

其一，唐止和无容是亲兄妹。母亲从小疼爱无容，待她比待无灵还好上几倍，显然是拿她当自己的亲女儿养的，想叫她远离上辈人的恩怨，唐止也是如此，所以知道她那些心思的时候才刻意疏远，免叫她误入歧途。可这二人的费心，又如何能让无容明白？倘若无容一直不知真相，她对唐止也难以死心，可她若知道真相，又如何自处？

其二，父亲临终前定下的婚约，唐止虽然说得好像玩笑，可从他所说的内容，显然此事母亲是知道的，可是这十五年来，母亲从未提过唐止的任何事情。倘若他们二人无甚芥蒂，又为何会双双心照不宣地隐瞒此事，生怕与对方扯上关系？那么唐止所说的话，又可以信几分？

倘若……倘若唐止本来就站在母亲的对立面上呢？

无灵不敢深想。

裴菂儿见她有些痴痴的，脑袋伸过来笑道：“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吗？”

还有个裴菂儿，简直叫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