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匆匆（2）（1 / 2）

无灵疑道：“唐沐是这几年才入宫的，入宫之前，她不过是个天涯孤女，无凭无靠的，为何当时我母亲没有向她发难？为何要等到她有权有势以后，才选择了走一条这样不容易的路？唐沐武功很好吗？还是这些年你一直保护她？”

“我保护她？”唐止面容冷冽，声音低沉，“我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你们毕竟是亲姐弟。为了一个外人，至于有这样深仇大恨？”无灵自然不信。

唐止道：“他不是外人。他冒着很大的风险救了我们几个，又带着我游历大荒，对我言传身教，教我做一个真正的侠。无灵，很遗憾你没见过他，我想他一定会是最好的父亲，他那么期盼你的出生……师父不是一下子去世的，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毒入膏肓了，那时他恨不得将一生的功夫倾囊教给我。后来师父托付我照顾你，那时他身边只有我能托付，我知道他很想让你亲眼看看他的功夫，虽然他没说，可是我知道他很想，很想让你有机会知道，你的父亲，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可惜，可惜……他最终没挺过去。”

无灵微微张着嘴巴，觉得喉咙被人勒得紧紧的，有一股很热很酸涩的气流在她鼻腔里横冲直撞。无灵艰难道：“你不是医术很好吗，你不是医术很好吗？”

“是那之后，我才去冰域学医。”唐止言语间很是愧疚。

可那时候的唐止也才七岁而已，他即便神童再世，也救不了毒侵心脉的郁珩。

“唐沐呢？”

“她被带回念顷，关了十年。”唐止说起唐沐的事情，云淡风轻到不像骨肉至亲。

无灵大惊：“她在念顷关了十年？我从不知！关了十年，居然还能逃出来，我娘真是……”无灵一时语塞，想她母亲何时如此善良宽容了？十年没要她性命，不伤她元气，还让她有逃命的资本。

可是，母亲明明算无遗策，而且念顷岛四面是海，唐沐孤身一人，如何能逃？

无灵眼神变得奇怪，开始质疑起这番话的真实程度。

唐止道：“你母亲并不想要她性命。那时她命如蝼蚁，人人揉捏，即便她死上一万次，也不值师父的一条命。”

“所以……我娘关她十年，再故意放她离开，把她送到了风光无两的位置上。她一定对我娘怀恨在心，一心以为她从此凤凰涅槃，可以将我娘踩在脚下，却还是让我娘粉碎了她的黄粱梦。”无灵苦笑，这样的手段，确实比要了她的性命要残酷百倍。“那你呢，你们骨肉至亲，她受了十年不见天日的磨难，你总归消气了吧？”

唐止略一沉吟，道：“无灵，血脉之亲并非一切仇恨的灵丹妙药。就像你以为你姐姐派人杀穆远川的时候，不还是头也不回地同她断绝了关系？我对唐沐，能做到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极限了。且做到这点也并非因为什么骨肉至亲，而是因为师父曾经告诫我，这世上最愚蠢的行为就是报复的杀戮。”

无灵听得怔了，一身骨头仿佛软泥似的陷在太师椅中，她身形瘦削，面色凄清，让人觉得怪可怜的。无灵无意识地搓着手，将指节捏来揉去：“你瞒了我这么久，为何今天和盘托出了？”

唐止道：“你心思缜密，又不肯放弃，若被有心人误导，误了你爹爹的本心，还不如我先告诉你实情。”

无灵道：“多谢你肯捍卫我爹爹。”

唐止道：“我内心早已将他视作父亲。”

他今日说的这番话，对无灵而言实在是地动山摇，无灵心中猜过许多可能性，却唯独没猜到唐止与郁家的这番渊源。对上往日种种迹象，无灵心中对唐止的话信了八成，其中两成却是他如今的态度——

“那你干什么躲着我娘？”

唐止一愣，声音低沉：“我无颜见她。”

“唉，这也怪不到你身上。”无灵想想，还是象征性劝了两句——她也不知这样的劝说有没有用，毕竟她那样没心没肺地活过十几年。

唐止一向不爱聚众伤心，见无灵眉间添了许多愁苦，不免习惯性嘻嘻笑道：“也不光是这个，其实师父临终前，托付我娶你，还要青音为此事做见证，因此我才吓跑的。我就怕有朝一日被你母亲抓住，按着我的头要我娶你，那我不亏死了？”

无灵果然从痛苦中跳了出来，拍案道：“我爹爹怎么留了这样一笔糊涂账！”再看到唐止促狭的笑，想来此事八成是他胡诌，索性转转眼珠：“话说回来了，父母之命，我还是得听的。横竖我除了穆远川，嫁谁都一样，嫁给你还算个熟人。”

唐止笑容僵了僵，忽然有点笑不出来：“好吧，既然你非我不嫁，我就自我牺牲，满足师父遗愿。”

这下轮到无灵僵了脸，干笑了两声：“大哥忠义啊。”

话既问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无灵都知道了，便不再跟唐止多拌嘴，干笑了两声，无灵就走为上策，溜了。

唐止拍案哈哈大笑，笑着挤出了两滴眼泪。慢慢的，他的笑容散去，只有泪痕结在脸上。

唐止略有些深沉地擦了擦脸，完了继续吊儿郎当地晃悠出房间，在园子里东逛西逛，晃到了小厨房。宋白正在厨房煮饭。被无灵挑剔了几番之后，宋白的厨艺多少也有了些长进，从难以下咽到可以下咽，实为不易。

宋白看到唐止，问：“郁师父还好吗？”

唐止倚在厨房门口，远远地瞥一眼在宋白手上不成形状的土豆：“你这个师父很有能耐，即便给她扔到深山老林里，她也能毫发无损地出来。”

宋白点点头，他也深深觉得无灵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