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邳县南郊。
一群人高马大的男子正围着两个瘦小的少年吵架。人多的穿棕色的短装，两个少年则穿灰色短装，由此可以分辨出，他们应是来自两个大户。
旁边老实巴交的佃户们有蹲的有坐的，只看着也没人上前说句话。
“你们家主子都不出来说话，你们两个在这出什么头？”穿棕色衣服为首的拿鼻孔对着两个少年，语气里满是不在乎。
“我们家少爷是读书人，你们也配让我们少爷出来说话。反正这二百亩地是陆府的，你们不能说占就占。”
“老子就是占了你们能怎么着！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些佃户已经签了大名按了手印，问问他们还承认不承认是给陆府的种地的，问问他们现在给谁家交租？”
“说我们占地，开春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收粮食了才说，是想吃白食吗？我看这两个小子根本就是来捣乱的。”
两个少年毕竟年幼，看到旁边的佃户不敢对视，低下头或者扭开脸，没人帮腔，顿时束手无策也没底了。对方本就人多势众，说话也像在吵架，两人面面相觑，站位靠后的那个直接红了眼圈。
见状，对方另有人开口劝道：“喜子，还有你小庄，话说哥哥们看到你们俩如此忠心护主，也很是欣佩。不如你们也考虑考虑，赶紧离了陆府，到咱厉二爷家当差，一个月少说也二两银子呢，不比跟着你们那个穷少爷强吗？”
叫喜子的一口回绝道：“我们才不跟你们这群霸人田产的恶人一起当差！”
“哎，你小子怎么骂人呢？找打是不是？”对方被话激怒，绾起袖子将两人前后左右团团围住。其中一人一把推到喜子的胸口，威胁道：“你小子有本事把话再说一遍，看老子今天不打烂你的嘴。”
眼见那人伸手来抓衣襟，喜子打掉他的手，并把他狠狠往后一推。
那人没防备，哎哟一声往后倒下去。
旁边佃户本就心虚，见状才着急起来，纷纷说道：“哎呀，怎么打起来了？”
喜子趁乱拉着身后的小庄，头也不回地撒腿往田边路上跑。
“他娘的，反了天了！弟兄们给我追，非抓住这两个兔崽子揍一顿不可。”
陆予樘把田契一张一张抄录在纸上，突然想起手里这张田契拥有的土地上个月已经被厉家占去了，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忍痛丢在地上。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就进来三个人。陆府如今主仆加起来也就五个人，早没了大户人家入户通传的规矩，陆予樘也拿不起主人的架子，此时又是在书房，因此并不介意下人擅入。
进来的是哑巴老陆和两个小厮，正是刚从外面跑回来的喜子和小庄。不等主子开口，喜子看到地上扔着几张田契，便明白了，愤愤不平道：“少爷，外面的人越来越过分，今天又把南边的圈了一百亩圈。那地再圈就当真没有咱陆府的份儿，况且此时把地圈了去，咱们就一粒谷子也收不到。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两个小厮日日回来都汇报田地被人占去的事，陆予樘除了皱眉也无可奈何，只得自我安慰似的哄道：“不会不会，地契还在府里，他们不敢――”
“什么不敢？”喜子激动地忘了主仆身份，竟打断他的话抢白道：“厉家二少爷手底下的人大张旗鼓地跑马，我眼睁睁看着西坡二十里地他家的佃户围成圈站着，还、还把咱们的佃户也抢了去，逼着他们签了新租契，说今年起就直接给他们交租呢。”
“这……这……”陆予樘难堪地低下头道：“咱们要不了那么多地，早晚也是别人的。”
喜子立即反驳道：“少爷这话不对，咱交了公或者拿去私卖，银子也能装到自己兜里，可被人强占算什么呀！”
“好了喜子，又不是少爷的错，你对着少爷嚷嚷什么呀。”旁边小庄先扯了扯同伴的袖子，又对着主子说：“少爷，我们哥俩实在势单力薄，根本阻止不了厉家的那些人。”
陆予樘讪讪道：“我知道，是我无能，辛苦你们了。”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大门作响，听上去分明就是被几个拳头同时猛砸不止，还伴有大喊大叫的声音。
几个人同时紧张起来，小庄先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说：“听这声音，好像是圈地的那帮人。”
喜子也听出来了，但很快就勇敢地撸撸袖子说：“可恶，还欺上门来了！今儿不把他们赶走，还以为主人家真好欺负呢。走！”
几个人一起跟在喜子后面出去。打开大门的一瞬，外面的人早就迫不及待，不等门内反应，就直接冲进来。
老陆第一时间把自家主子挡在身后，喜子和小庄站在前面，一时被吓得睁着眼睛不作反应。
“敲个门都他娘的这么费劲。”冲进来的人站着不动，后面有人轻蔑地说着话迈进门槛来。“都变成空宅子，还好大的架势！”
“厉――厉……厉二少爷……”
喜子和小庄毕竟都是下等仆人，骤然面对厉元亦这样身份贵重的主子，还是本能胆怯，脚底下不由地作出后退的举动。
“怎么，你们陆府没人了？你们主子呢？”
这时陆予樘自知躲不得，也不能再躲，尽管来人一看就难惹，还是硬着头皮从老陆身后走到前面来。
“我就是陆府的主人。请问厉二少爷大驾光临我陆府，所谓何事？”
厉元亦本来眯着眼，一副天下为我独尊的傲慢，听到说话声便缓缓对视过去，不想下一刻就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耀眼的宝贝。
“你――你是――”
“陆府如今的主人陆予樘。”
厉元亦看清眼前人，脸上立刻乐得如同开了花，瞬间就换了语气，温声软语道：“在下厉元亦，想必陆少爷早就听过，今日上门，自然是专门过来拜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