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捉隗影(1 / 2)
祭都,一座自由的混居之城。
和神族边境婆罗城不同,祭都并无所隶属,其城池之后的焰丘山才是阿修罗魔族的边境。
祭都不过是入境魔界的一个过路驿站,所以也是方圆百里之中最为热闹的城池。
异域风情的艳郎妖娘,消息灵通的和平客栈,烟花巷柳,赌坊酒楼,总是人声鼎沸。
三教九流,身份各异,换腾宝贝的人界倒爷,贩卖妖奴的魔族代购,寻欢作乐的妖君魔修,锻造法器的修仙道人……
三界众人皆混迹其中,鱼龙混杂,络绎不绝,白天夜里皆是如此。
“掌柜的。”
钟昭衾踏进当铺,在柜台上拍了拍。
两撇小胡子的掌柜从柜台后面放下手中宝贝,露出个头,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回头拿起宝贝继续端详,头也不抬道:
“鉴宝三铢,丹露五符,灵石换物,概不退还。”
钟昭衾奇怪地指了指柜架上的众多宝贝,问道:
“这些宝贝不卖么?”
掌柜抬头看了眼钟昭衾,然后又拿起柜台上的龟息镜套在左眼上,从里到外上下扫视了他一圈后,为难的摸起两撇胡子,砸了砸嘴道:
“别的你买不起。”
……??
开什么玩笑,老子从焰丘山下山出谷的时候挖了那么大一坨金子拿手上,你个小撇胡子是瞎了吗?
眯了眯眼,钟昭衾继续微笑道:
“那掌柜的以为,本君手上这么大块金子能做什么?”
小撇胡掌柜转了转眼珠,察言观色的好言相劝道:
“实不相瞒,这位妖君,您手上这块金子真不值几个钱,小的也是看您实在身无分文,斗胆估了估您这身红衣裳,才忍痛报给您三魔株,五符钱的,小的真真是一片好心呐!”
“是吗?那你告诉本君,不穿衣裳,也要换得这几个小钱,拿来作甚?”
“嘿嘿,还是大有所用的,在下慧眼无双,鉴宝值三魔株,刚采集的丹露只收您五符!”
“……”
这小撇胡真是……太鸡贼了、此等一毛不拔的人才,若是在后世遇到,钟山神主说什么也要把人绑到钟山去当账房!
可眼下,钟昭衾只能笑意盈盈道:
“那依掌柜所鉴,本君有何无双之处?能值几个钱?”
闻言,小撇胡子细细盯着他鉴了半天,突然作了一揖,抬头便挤眉弄眼道:
“如此业务,小的实在不熟,妖君可去巷头烟柳的妖肆勾栏问上一问。”
钟昭衾:“……”
一顿话,说的钟昭衾怒也不是,笑也不是。虽说好像是在夸他貌美无双,但是怎么听怎么怪……而且态度和气的让人连茬儿都找不到,更别说毫无理由的强取豪夺了……
果然,能混在祭都开店的人……都是人才……
钟昭衾挑了挑眉,信步走了出去。
一路穿过大街小巷,钟昭衾看着街上络绎不绝的人,还有见缝插针的小摊,心下郁闷道:
这个时代,金子并不管用,货币要么是魔族的魔株,要么是人族在修仙道人处换的符钱,九重天随处可得的灵石倒成了唯一通用的换物凡品……
钟昭衾皱了皱眉,之前要么在山上,要么是在神族管辖下的婆罗城。如今这真正入了世,才发现没钱可真是寸步难行……这……
这难不成本神主沦落到跑去勾栏换钱?
……
片刻后,在护城河的花街后巷,那片最繁华的烟柳河畔,祭都官方唯一认证的“最佳优秀小摊”的摊主,陡然发现对面来了个十分大胆的妖怪。
这人丝毫未经他的允许,连问都没问他一句,就大摇大摆的在他对面插了几根树叉子,随便铺了块破布支起个摊儿。
然后十分顺手地取过自家招牌旗上……挂的锣,冲自家摊前绑来排队的人群,堂而皇之地敲了起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排队画像顺手贴膜!”
此刻,小摊画主正在做画儿,闻言总觉得有几分耳熟,直到他看了眼自家旗上的招牌语,太不要脸了这都拿去用……
绕是向来作画专心的灵魂画手也不由得分心大恼:这个胆大妄为的蹭资源狐妖,实在欺人太甚!
宣纸上滴下一个难看的点,青筋直跳的摊主“啪”的一声丢下手中的“狼嚎”。随着腾起一跃,他的手上已然缠上一条长长的火链,却见那人快若闪电,忽然化做一溜青虹。
腾起的摊主早已和火链结为一体,随着青虹一划而过,他随着链上的火焰也瞬间冲了出去。
电光火花间,被绑着排队画像的众人不由得一声冷吸……这这…这妖怪居然…空手接了狼嚎君的白刃?还顺手缠住了…他的…火链绞杀??
这到底是何方的妖族大君?模样从未见过,身行招法更是闻所未闻,莫不是新修出来的大妖?
钟昭衾一手松开缠住的火链,此刻倒不是他功法真的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其实主要是占了后世祭司的大便宜。
后世的某次,钟昭衾和大祭司喝醉了酒,一高兴之下,两人聊起各自的咒法秘术,然后莫名其妙就攀比上了。
一个非说自己的『封灵咒』能锁万灵,一个非说自己的『火灵链』能破万咒。
心高气傲的钟山神主一拍桌子,顺嘴便念了个咒;见那火链虽被锁上,却仍能源源不断喷出火焰。
大祭司指着干瞪眼的他大骂傻子,然后打了个酒嗝,得意地说道:
嘿!没想到吧,老子才是火灵真身!
钟昭衾狡黠一笑,刚想上前安慰两句目瞪口呆,怀疑人生的好哥们,忽有淙淙河水之声流入耳中。
这是刚刚不曾听到的河水暗涌。钟昭衾这才觉察,脚下踩着的那条河流岔口。不知何时,水下暗流已经汹涌到另一岔路上了。
月上梢头,杨柳岸上枝叶清脆嫩绿,隐约遮挡住几分水下汹涌,暗涌之下碎裂着一片黑黝。余光轻轻瞟上一眼,钟昭衾便看到了无数个随着水流变幻莫测的影子。
寒君墨显然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火链,与那狐妖对视一眼。
见那狐妖了然地纵身一跃,他顺势一掌狠狠拍地,那块地面霎时四分五裂,震开的水流冲垮了岔口,打散了无数只潜伏在暗涌的隗影。
钟昭衾一个瞬息闪至河岸,静静流淌着的河水却毫无动静……这怎么会?刚刚明明击中了啊!那逃开的隗影不可能这么快就消失了!
定眼看去,静静流淌的水流中似乎晃过一丝赤光。随着远处船上传来的两声清扬的笛声,那丝赤光“滋滋”一声化作一簇灵活的赤焰,绕着河岸游来游去。在笛声的指导下,赤焰绕着河边划出密密麻麻的痕迹,赤光逐渐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严丝合缝的网。
一刹那,愈发耀眼地赤焰高扬地跳出水面,一个十分邪佞的红发青年腾空出现,他弯起嘴唇纵身向后翻身一跃,刚好落在缓缓驶过来的船上。
月纱朦胧的轻雾河岸,戛然而至的笛音在水面留下一条风划过的水痕。张狂凶戾的红发青年冲水下捆住的隗影勾了勾手中赤光,满脸势在必得。而他旁边手执玉笛的白袍男子唇角微弯,冲着钟昭衾两人轻轻一笑,温润地仿佛被月光洗练过,君子尔雅,淑人如玉。
见状,寒君墨稍稍弯腰示意,只朗声客套道:
“早闻‘姬水空桑文缙云,姜水赤陵武朱襄。’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闻言,钟昭衾扬唇一笑,作揖示礼道:
“有苏氏卿泽,公子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