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谷地（上）（1 / 2）
一盘浑圆的红日贴着沙丘的棱线缓缓升起，卷起的风不断扬起一层一层的黄沙风浪。白流沙丘又逐渐化为一望无垠的黄流沙海。
那只巨手便在天将亮的时候，开始变得无形。像一股平地冒起的大烟，逐渐和地上的黄沙融为一体，最后悄无声息的缓缓消失。
鸾凤站在捆住的金龙面前不断焦急地扑腾着翅膀 不远处站着看守金龙的烧焦小青蛇，虽一直冲着鸾凤呲牙裂嘴，却迟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防风氏的巨手变得无形，悄无声息的脱离了罗汉网，冒烟黑糊的小青蛇这才眼珠一转，默不作声蹿进沙里……
钟昭衾打完坐的时候，四下暗沉沉的黄流沙海已然变成了连续起伏的黄沙丘壑。此时，盘膝修炼的他运转完了好几个小周天，全然已将金龙鸾凤吐出的妖力吸了个干净。
隐约还感受到一些神力……会是谁的呢？钟昭衾一边想着，一边随着小周天不断将吸进的妖力调息修化，炼精化气运转补元。
不多时，钟昭衾便感觉眼有光闪耳有风迹，息息归根气足神充。丹田涌上一股热气，渐渐通达四肢百骸，充盈在他周身，温暖似醉微阳萌生。
——那是好久未有的、力量的感觉。
钟昭衾缓缓睁开眼睛，不知不觉勾起了唇角……啧啧，这俩不仅吸了这么多妖力，还隐约有一些神力。真是想不到，有多少个倒霉蛋栽在这俩手上。
他扬唇轻笑，深眸几近妖娆……这颗妖丹，目前虽远不及当年十之一二……但是他想他现在也算是一只厉害的大妖怪了。
身后传来鸾凤的怒鸣，钟昭衾悠散的站起身，只见鸾凤正愤怒地冲身上狂鸣吐火，而那条自不量力的小黑蛇则死死缠住鸾凤紧咬不放，两条一路厮打滚扯，双双跌进了罗汉网里。
钟昭衾看了眼某只一边烟熏火燎打嗝，一边冲鸾凤呲牙得意的烤肉黑蛇，不由得挑了挑眉。
啧啧……牙尖嘴利，睚眦必报，很有脾气。
钟昭衾饶有兴趣的抬起手指，指尖涌出的灵力便瞬间包裹了小黑蛇，顷刻间，小黑蛇身上的焦黑便消散殆尽。
“闻风丧胆的大妖怪可不会随身带条烤肉。”
紧接着，天上陡然开始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条凶猛异常的巨蟒正腾空直上，嚣张跋扈的呼风唤雨。
与此同时，钟昭衾从袖中取出一朵红艳的花，一边捏咒掐决细细赏玩。一边漫不经心的轻描淡写道:
“大人不记小人过，夫妻双双把家还。刚好，本座还缺一对金童玉女。”
话音刚落，一直在捆锁罗网中嘶鸣扑腾的金龙鸾凤便瞬间噤音消失，双双被吸进那朵娇艳欲滴的花里。
钟昭衾挥了挥袖子，天上腾云驾雾的巨蟒立马“哧溜”一声化为一条泛着灵气的竹叶青，摇头晃脑的蹿进红袖里。
不知不觉中，东方鱼肚白的天早已大亮。旭日高悬，霞光万斛，朝阳喷流。那片横无际涯的黄沙一直向丘谷边缘绵延，和朝阳浩浩汤汤地揉合在一起。
茫茫戈壁，布满粗砂、砾石，踏在上面，沙沙作响。一条条纵横的干沟毫无生气地横卧在上面。随着艳阳高照，焦灼彻底侵袭了整片沙丘谷地，一切都似乎被无尽的黄沙掩埋。
钟昭衾刚刚闪身遁入地下甬道时，还是微微惊诧了一番，他见到的场面并不如同小青蛇描述的众人消失那般。
这条细小狭长的地下甬道，仍然鱼龙混杂地挤满了人，而且……还都是熟人。
手持罗盘的山野道人、商旅打扮的游人……甚至还骑着骆驼和毛驴的异域人，众人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十分紧张。
归园道人手里持着罗盘，仰头垫脚向沙面上张望，又低头狠狠敲了敲罗盘，冲田居道人急道：
“为什么这么久了，这罗盘转也不转，这叫我们如何开路！”
“想必是黄沙之上的巨人又在兴风作浪。”
“哎，这可如何是好，堵在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再过几个时辰，灵焰芝又要没了……”
“是啊，以前多好的炼丹地方啊……沙谷地里寻点仙草灵茎，再顺便拿去山顶焰池泡一泡，当年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道长，别说是你们了，我们商旅骆驼队就靠这焰丘山过境，贩卖点异域货物，这下好了，现在商旅队都快解散了，都怪这怪物巨人！”
闻言，钟昭衾这才明白过来小青蛇口中的“奇怪”。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又好像在重复着昨天，众人神情语态说出的话，哪怕站地的位置也分毫不差。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那几列身穿铠甲的兵将和消亡的胖道人没再出现……
而且见他蹿身出现，身旁众人并不像以往那般只当他是被黄沙卷下的过路人，随意点头招呼后便置之不理，继续焦急议论寻路之法。
这一次，各位道人直直冲他亮出了法器，也不像以往那般咬文嚼字地商讨一番是否取他姓名，这一次，众道人纷纷十分默契的破口大骂，打出招招致命的凌厉杀技:
“大胆妖孽，休要猖狂！”
……什么情况？……他也没做什么啊……这是特意寻他报仇吗？钟昭衾心下莫名，只见在场的百姓纷纷惊慌失措，就连之前的小女孩也吓得哆嗦大哭……
难不成是集体失忆了？眼见众道人就要围他布杀阵，不明所以的钟昭衾头脑一懵，张口便学道:
“诚宜众听，诸位沦落于此，应俱为一体，当以恢弘百姓，寻法开路为己任。且妖分性良，诸位当先识善恶再探来意，妄动杀念实属不该。”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间却也未再动手，半晌，和当初一样，还是田居道人上前冲他恭敬问道:
“不知妖君如何贵称？来此所谓何事？”
“ ……”
妖君？他什么时候……成妖君了？钟昭衾正低头心下一阵狐疑，却陡然看见探出袖口的小青蛇……此刻它周身正不自觉的萦绕着股股黑气。
难怪……钟昭衾这才了然，连受他点化的小青蛇浑身都遮盖不住大泛妖气，更不用想此刻，他周身汹涌出的滔天妖气。
如今，虽不同往日那番妖力甚微，故弄玄虚刻意隐瞒，但他还是像当初那番礼貌答道:
“尚无世族，未有俗氏，仪称久谓，不过代指，卒名无意，碎姓贱轻，随君择之。”
言罢，钟昭衾响起后面的回答微微顿了顿，知他们刨根问底的心态，又顺便补充道:
“贱姓已隐，字中带衾，海涵则之。”
话虽如此，却少了几分当初随意散漫，多了几分故人交情……毕竟，这些人也曾鼎力相助，与他出生入死。
却没想到，等他言罢，在场的百姓还是同当初那般纷纷目瞪口呆，俯首跪地，而众道人则一脸了然，恭恭敬敬上前行礼。
这……这……这次他好像没用魅术吧？
钟昭衾又是一脸懵，他皱眉努力回忆……他记得后来是胖道人点头哈腰的走上前，又小心翼翼问道:
“择之，择之，自当择之，不知公子如何尊称？”
当初还当是他的魅术有延迟……此时，他也没做甚么，为何众人还是这番反应？
难不成回答与否并不重要，众人只会重复当初？还是他多说了一句话，打破了当时的交谈顺序？
不过接下来，云昌胖道人的师弟，平昌瘦道人的恭维虽打消了他这个念头……但反而让他更加懵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