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遗笺(1 / 2)
孟旸观察了一阵:“怎么?天底下还有枕先生解不开的锁扣?”
枕先生道:“我解不开的锁只怕还没被造出来。这个锁扣叫作‘六环戏’,西陵一带流行,多是父母买来与孩子一同拨弄,把它制成锁扣倒是一种巧思。我想着,里面多半放着与父母孩子有关的东西,就顺手给你带了回来。”
原来,那个玩具叫作“六环戏”。
萧闻歌五岁时,萧正音曾于西陵集市上带回来一个,教他解了一次,复又还原,他自己来解就解不开了。父亲仿佛没有耐心等他再试,恰有一名弟子来找,他匆匆忙忙就离开了。萧闻歌满心以为父亲是对他失望了才走的,整日整夜都在与几枚铜环较劲,好不容易才破解了其中的关窍。
可萧正音也没再提起过这事,萧闻歌以为,是父亲忘了。
那这个木盒里会装着什么呢?
“能打得开吗?”枕先生问。
萧闻歌点头:“能。”
他找寻者记忆里的痕迹,不过片刻,便将锁扣打开,里面只有几样孩子的玩具,并一些纸张书笺,年岁久远,色泽泛黄。
“我小时候的玩具不多,要央求父亲好多次,他才会给我买一个或者做一个。后来,我发现有几个特别喜欢的玩具找不着了,以为是萧闻意拿走了,难过了好几个月。没想到,是父亲替我收起来了。”
萧闻歌一样一样翻看着,玩具的底下是几页书笺,每页都只有寥寥数笔,是萧正音的笔迹。
“吾儿呱呱坠地,母子平安。弦正雅音,箫闻清歌,便叫闻歌罢。”
“梨月病痛缠身,若见吾儿便有笑颜,愿吾儿常伴母亲,承欢膝下。”
“吾儿抓周,一概莫取,终报剑酣眠,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三岁习凫水,惧,大哭不止,唯冰糖山楂一口可诱其下水。”
“凫水习完,始学轻功,冰糖山楂已无效用,其父愁矣。”
“吾儿年岁渐长,不爱与父讲话,早知有此一日,依旧不是滋味。”
“吾儿离家远行,数月有余,时值八月十五,见孤月一盏,还是不圆。”
……
萧闻歌一一看完,忽然垂下头,肩背不停地耸动,此时心中已是痛不可遏,再不发泄,恐怕要憋出病来。
白游见此情状,终于上前揽住他,借他一个肩膀,让他放肆痛哭。
萧闻歌哭得气短咳嗽,白游拥着他,轻轻抚他的背,帮他顺气。他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萧闻歌更是哭得昏天黑地,又死死咬着唇,眼泪大颗大颗地坠下来,很快便将他肩头染湿一片。
众人被他的情绪感染,或默不作声,或独自饮酒,叶非郁与赵芳续也悄悄抹了回眼泪。
孟旸起身,走到窗前伫立片刻,似是心绪难宁,又推门出去,与小二说了几句话。
这顿饭吃得没有滋味,结账时,小二哥将几个油布纸包递给孟旸,孟旸付了钱,喊上大家,一同返回东曜山。
终是一路无话,萧闻歌跟着后头低声抽泣,双目红肿,满脸泪痕。
行至山下,白游要回阆仙去,孟旸将油纸包着的点心拆分开,递给白游一个:“你们晚上都没吃好,我打包了几样点心,带回去吃。”
叶非郁对萧闻歌道:“我们在前面等你,你与他告个别吧。”
几位都是聪明人,识趣地集体往前走,让两位少年好好说几句话。
“白游。”
“嗯。”
萧闻歌开了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愿听叶非郁的,暂时不见白游,此时一别,最快也要四个月后才能相见了。
“我、我受完罚后,能去找你吗?”
白游笑了笑:“当然,等你出来,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是好朋友。”
“我没通过试炼,就不能留在东曜山了,我想回一趟西陵,然后……没人收留我,我就只能去梓宁找我姑母。”
“怎么会没人收留你?你比我小,我一直把你当做弟弟,到时我在哪里,你都可以和我一起。”白游道。
萧闻歌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终于抹了把脸,破涕为笑。虽不知未来会怎样,至少在他觉得自己失去一切的时候,还有个真心待他的好朋友,这就已经很好了。
叶非郁远远望着他们,对孟旸道:“半大的孩子多单纯啊,谁待他好,他就对谁掏心掏肺。所以啊,最好别在这个年纪遇上对自己特别好的人,不然太容易一见误终身。”
孟旸:“……”
入了山门,孟旸提醒各位,今天的事情不要向无关的人提起,个中细节他自会与叶敬吾说明。随后,与赵芳续、枕先生道别,他二人依旧回独鹿阁。
白游到矿谷时,天色已黑。白天里,崔墨周和怀先生常会轮流过来巡查,弟子们大多守着铸剑台敲打,不敢过于怠慢。到了晚上无人看管,有些弟子倦了累了,早早就回去歇息了。
耽误了一天,白游到铸剑台旁,取出未成形的胚样,仔细敲打着。
“你去哪里了?一天都不在,奇怪的是,崔师兄也不问,我还想着怎么替你瞒呢。”封未平被食物的味道吸引过来,也不和白游客气,打开油布包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