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争执（1 / 2）

孟旸一路风尘仆仆，回到东曜山时已近黄昏。

好巧不巧，今日又是叶非郁当值守门。见孟旸拾级而上，他一脸殷勤谄媚地凑过去：“孟师兄，赏个脸。”

孟旸被叶非郁连拖带拽进了山门右侧专供值守弟子休憩的屋内，这里没有旁人，弟子们大约是吃晚饭去了。

“商行新到的淮山晴，取寅卯之交花瓣上的露水泡的，无论是搁到旻陶磬玉楼，还是桐里跳珠阁，至少十两银子一盏。”叶非郁笑嘻嘻地将青瓷茶盅递到孟旸面前，像个做了好事等待被夸奖的孩子。

孟旸咳了一声，大夏天走山路，的确又热又渴，他擦了把额汗，摆起大师兄的谱：“这种铺张浪费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东曜弟子里，不是人人都家境优渥，像你们叶家一样有钱，你这样……”

听孟旸一顿，叶非郁忙问：“我这样怎么了？”

“非常欠打。”

孟旸也就是嘴上说说，不可能真为了这种事揍他。何况酷暑的天气里，走完十余里山路后能饮上一杯好茶，得是多么贴心的人才会这般替他考虑。

“好茶，沁人心脾，清新释郁。”

明明孟旸是在夸奖茶好，叶非郁也照单全收，全当作是在夸奖自己，不觉眉梢眼角俱是笑意，藏都藏不住。

“师兄此番从哪里回来？”叶非郁握起一尊缠枝莲底纹的紫砂小壶，为孟旸续上茶水。

“雍寒。”孟旸趁势吹了吹水面漂浮的茶叶，“雍寒在东曜北面，一年四季被山挡着日头，种点粮食还不够镇上百姓吃的。”

叶非郁疑惑道：“这不是咱们东曜剑派该操心的事啊，十二镇同气连枝，桐里、会安年年都有余粮，让雍寒的官所出钱买一些，控制下粮价，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我问你，你若是学一招剑法，学了一整年还没有学会，你当如何？”孟旸要举例子讲道理，发现眼前人还挺应景。

叶非郁挠挠头：“师兄你看我像是这么笨的人吗？”

“倒不是笨，是不上心。雍寒粮食不足的问题不是一年两年了，只要没有天灾，小春收成好，百姓勉强能吃饱饭。然而祖传父、父传子，代代种粮食，稍有个旱涝天灾，一年的心血全打了水漂。现在的雍寒镇，尤其是年轻一辈的，但凡有别的出路，都不想守着一亩三分地种粮食。”

叶非郁是叶家家主，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苦，走商的经验甚至不如叶禄海，讨论起这些难免纸上谈兵。

“听说东曜给各镇的弟子名额，是根据各镇所缴的供养来拟定的？”

孟旸点头道：“不错，这是两派祖师定下的规矩，初衷是勉励当时的镇民勤加劳作。然而雍寒碍于天时，百姓们能不挨饿已属不易，更别提上缴供养，是以每三年给到雍寒的弟子名额，两派均只有一人。”

叶非郁微微叹道：“一人也太少了，我上山那年，旻陶入选了六人。”

孟旸锁起眉头：“祖上没有积淀，田里种不出粮食，唯一能出人头地的机会也十分渺茫，那些年轻人没个正经营生，早晚要闹出乱子。我担心……雍寒会变成第二个桑羊。”

听到“桑羊”二字，叶非郁的地躲闪一下，脸上有些发烫。

他自顾自用手指套着一个玲珑小巧的瓷杯把玩，岔开话题道：“对了，商行此次前往西陵，知晓了一桩怪事。”

“何事？”

“师兄你也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西陵一带多数百姓都以捕鱼捞虾为业。数月来，自西陵至凌虚派的水道都被封锁了，外面的散户要交钱才准进，一时间水产价格飞涨，品相稍好些的能卖出天价。”

孟旸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鱼虾一类离了水不易存活，一旦腐坏血本无归，谁敢拿这个来囤积居奇？”

难得和孟旸想到一处，叶非郁接着道：“散户的鱼被迫卖出高价，而鱼市上仍有商贩平价起售，这些人赚得盆满钵满，血本无归的，是交了钱又卖不出货的散户，听说还闹出了几桩人命案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要说江河湖海若有归属，那只能归属于当今皇帝。虽说庙堂江湖两不相扰，可有人自戕性命，闹起官司，民心浮动，官所不可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