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完结（2 / 2）
他说话之前先抱住了我，我小心翼翼地捧着保温杯，听到他说：“我知道。我也不会好了。”
“你要殉情吗？”
我只是开个玩笑缓和气氛，一点也不想让他跟着我去死——以前想过，这段时间离死亡越近，就越是害怕他真的干出那样的事。
我想不到他点了头。
其实我也应该想到的，他会点头的。
我急忙跟他说：“不行，你不能跟着我去死，我是生了病，你好着呢。”
“我也不会好了，乔乔。”他重复了一遍。
他重复的这一遍，让我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
我真的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我怕我前脚咽了气，他后脚就跟着来了。
七十六
“那天在车上我说如果没有遇见你就好了，是真的。”
我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讨好他，仰头捧着他的脸，匆忙又说：“我以前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去死，可能是那时候我不够爱你，是我自私我害怕和你分开，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
我不知道我说着说着就哭了，还是他提醒我的。
他一边为我擦眼泪一边安慰我：“别哭了乔乔，是哥舍不得你。你爱不爱我，爱我多一点还是少一点，我都舍不得你。”
我根本做不到停止哭泣，这比我之前失去他消息的时候还令人窒息。我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还有他的呼吸，可我快死了，我每天要靠药物来止痛，我知道我根本撑不到春天结束，我以后都感受不到这些了。
看来还是我太贪心。
去年夏天到冬天，再从冬天到春天，我说服自己勇敢赴死，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时间去跟他好好告别，跟自己好好说再见，我就能从容不迫地走向死亡。
可我到底是做不到，我没有那么大度，拖了这么久我又开始憎恶自己，憎恶人世间，憎恶这无疾而终的相遇。
七十七
我让戴程君最后带我去做了一次检查。
我们没有拿检查结果，提前离开了医院。我的班主任说结果出来了会让医生发给我们。
然后我们去了一次学校，去那天我自习的教室楼下，我和他遇到的地方。我踩了他的脚背跌倒，扭了脚他还怪我不好好走路非要从他脚背上过。
我模仿着他当时的语气和表情，情景重现了一次，拉着他的手臂笑得直不起腰。
癌细胞转移到肺上，我其实呼吸都痛，更别说大笑了。他听我咳嗽得厉害，扶我去教学楼外的椅子上坐着休息。
我靠在他的肩上，有个同班同学路过我们面前和我打招呼，我说这是我哥。
同学走了之后他笑着说我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又让他带我去他“强吻”我的那个酒吧——还是夜店，我记不太清了。他严肃地说了拒绝，我两手拉着安全带，又请求了一遍。
他拗不过我，还是开车去了。
我们到了门口才发现这地方被查封了，我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他刚刚打电话叫人封的。
他亲了我一下，温柔地跟我说：“那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我不是很认可。
我整个人都由你左右了，你是这世上最万能的人。我心里想。
七十八 （戴程君视角）
这几天乔乔不是很清醒，药物已经不能控制他的疼痛，我弄了些吗啡，实在痛的时候就给他推上一点。
我不敢给他用得太多，怕他会太依赖，但他跟我说，都是快死的人了，总不会抓他去戒毒所。
我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他就快死了——谁能坦然接受心爱的人就这么一天天地离你越来越远，你那么爱他，可你根本留不住他。
给他吃过药，我把他抱上轮椅，再给他穿上外套，再盖了被子在他腿上，推他出去晒太阳。
他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疼得一遍一遍地吐。走到门口他突然跟我说让我把刚刚煮的粥带上，可能等会儿不痛了就会想吃。
我带上粥，和他去了院子里。
我抱着他坐在草地上，他靠着我的胸口，我们一开始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跟我说想吃东西了，我知道是吗啡起了作用，他只有不痛的时候才有空去注意到饥饿感。
我慢慢地喂他喝粥，听他说话。
他像是在叮嘱，叮嘱我等他死了，过个几年一定要再找一个人来爱，我问他你不会吃醋吗，他就回头看我。
然后点点头跟我说他吃，可他更怕我这辈子都记得他死了，那样他会更难过。
我擦掉他嘴角的米粒，坦诚地跟他说：“哥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爱别人。这太难了，可能未来几十年，到最后也做不到。”
他想要的是这个答复吗？我一遍遍地猜。
饭盒里的粥只刮了浅浅一层，他摇头说不吃了。我想劝他能吃的话可以努力多吃一点，可最后我还是把碗放下了。
“吃东西太费劲了，我想省点力气，跟你说说话。”
我们一起看向那慢慢落山的太阳，他又往后靠了靠，突然跟我说：“对不起，君哥。”
“为什么道歉？”我问他。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听上去像是如释重负。
“因为没有办法跟你说让你忘了我，所以很抱歉。
“因为一开始没有忍住就要喜欢你，所以很抱歉。
“因为当你拒绝我之后，我还是那样固执地要跟你在一起，所以很抱歉。
“因为我没办法好起来，没有办法陪着你，所以很抱歉......”
他应该是跟我说了很多个很抱歉，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再没有声音。
连呼吸和心跳都没了。
我慢慢地握着他的手，把戒指套在他手指上。我知道如果在他清醒的时候给他戴上，他会更难过。
记得以前外公走的时候外婆跟我说，眼泪不能落在故去的人的身上，不然他会走得不好。
可我根本做不到。
我还是抱着他哭，我看到他眼角的泪水，小声地跟他说：“乔乔，君哥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七十九 终章
我把他带回了加拿大，我长大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息息相关，我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包括他。
我跟外婆说起他，外婆说他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没能见一面。我又跟外婆说，如果你见了他，一定会喜欢他。
就像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我一定会喜欢他。好像也知道我会像这样肝肠寸断地痛过，在一天一天的在钝痛中永远想念他，永远地想念我可爱的爱人。
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说，我永远地想念你，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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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把它写完了，因为每次写的时候都很压抑，又难过，我总是要在心情不大好的时候才能写出来，让大家久等了。乔乔和君哥的故事完结啦，一个不怎么完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