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代(1 / 2)
梁羽仙回到屋里, 太子已经醒了, 坐在床榻迷迷瞪瞪,一脸苦大仇深。
富贵正在给他递毛巾,见梁羽仙回来了,他飞快把洗梳用具一一摆好, 然后腆着脸拍拍屁股往外溜人。
梁羽仙往后看一眼阖上的门, 坐在榻边看太子:“睡醒了?”
太子手里捏着富贵临走前递给他的热毛巾, 闻声绷起身子, 糙糙地撸了把脸扔回去:“……醒了。”
梁羽仙替他拧过水又重新递了回来:“精神了?”
太子犹豫着又撸了把脸,这回抓在手里没丢回去:“你刚去哪了?”
梁羽仙简单解释:“世子来了,陪他叙叙旧儿。”
太子弩眉,一嘴醋味:“他才走了几个月,有什么好叙旧的。”
知他醋着, 梁羽仙不禁莞尔, 太子听见笑声, 别扭地偏过头。梁羽仙静静看他片晌, 取走了他抓在手里的毛巾,拉他到镜前梳发:“世子原是来找你的,他说子布醒了。”
“不过没了这段时间的记忆, 既不知道大师兄的存在, 也不记得后来发生的所有事。”
太子一顿:“这不挺好。”
“嗯, 是挺好的。”梁羽仙低垂眼帘, 动作轻缓地梳理长发。
没了记忆, 忘了莫冼石, 意味着不再痛苦。反正在莫冼石出现之前,莫子布心中的大哥早就死在许多年前的那场瘟疫,而莫翦,她从未知情。
没了莫冼石,莫家姐弟不必再为多出来的问题去苦恼与受伤,一切都将回归原点。
她的手被一只大掌所包覆,梁羽仙回过神来,发现太子透过铜镜盯着她的表情,眼里的情绪令梁羽仙舒眉:“回来之前我与世子去了趟太宇殿。”
在她们逃离太宇殿之时,盅虫的数量已经猛增得十分庞大,它们无法竭制地繁衍个体,然而内殿已经没有任何食物来源,没有可以攀附寄生的肉躯,无需多少时间必将自生自灭。
来时梁羽仙在沈昀的陪同下围绕太宇殿外转了一圈,几乎已经察觉不到任何盅虫的异动与生命,可见盅虫已经在数日的围困当中趋于自毁,一场浩难也将随着落入终结。
“那莫冼石呢?”
太子轻轻抓住她的手,不自我就包裹在手心。
其实就算不去过问,答案也已经很明显。事出当日莫冼石身受重伤,难以自愈,脱体失控的盅虫已经说明了这一点,更何况人是无法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活过那么多天的。
“你会为他伤心吗?”太子抓握的手微微收紧,他转身面对梁羽仙,脸上带着别扭的抗拒,又忍不住流露对这个问题答案的好奇:“他毕竟最后还是帮过我和你。”
梁羽仙细看太子的表情,兴许是尴尬,兴许是委屈,太子将脸越垂越低,然后就被梁羽仙强行扳了起来:“殿下是在吃醋吗?”
太子僵着脸,被梁羽仙接着再问:“吃完世子的醋,接着又吃起大师兄的醋了?”
太子眼神闪烁,居然也没有回避吃味的问题:“反正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我’,才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感情。”
“……”
梁羽仙可算明白什么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难怪从刚才开始的对话总透出一股子不寻常的醋味,原来太子真正吃味的其实是活在她记忆里的那个‘太子殿下’。
她再一次打量太子的神情,略略心虚:“还在生气?”
别人都以为太子昨夜宿在这里,定是因为情浓意切如胶似漆,孰不知太子只是被她昨夜坦诚出来的实情深深打击,以至于颓靡不振了一晚上,天蒙蒙亮才睡过去。
本来一觉过后心情稍稍舒坦了些,哪知太子半梦半醒间往枕边一摸,空荡荡又冰冰凉,刹时一颗心也跟着又空又凉,这不吓得进来侍候洗梳的富贵大气不敢喘一声,一见梁羽仙回来立马甩手飞奔出去。
见太子不吱声,梁羽仙殷勤替他梳发束冠,还主动替他挽袍更衣。尽管满心窒闷,可太子还是不争气地因为梁羽仙的殷勤与主动而放软了些许脾气,等梳装整洁过后,他扶冠起身,清了清嗓子:“陪我去见一个人。”
梁羽仙心念微转,应声说:“好。”
萧家事败的那一日,天牢挤满了新收的犯人。大理寺与刑部忙得焦头烂额,眼看没有多余的空牢了,在得到太子首肯的情况下放出了被关押多日的流英。
流英被押送入宫面见新帝的这一天,跪在东宫前殿不觉恍神。
这几乎是她离开太子之后的头一次,重新踏足这座宫闱。跨越漫长的时间洪流之后,这里俨然与她记忆中的东宫大殿不再相同。
太子说在她离开之后,东宫不少地方修缮过也改整过,大小殿庭的模样大不相同,果然是真的。
漫漫恍神之际,太子已经到了。
流英抬眼,陪他来的不是富贵而是梁羽仙。她重新垂下眼帘,恭恭敬敬地叩拜大礼:“谢殿下开恩,恕贱婢不死。“
太子正在拉梁羽仙往身边的位置坐下,恰好受她大礼,不甚自在地弩了弩眉鼻,继而淡淡舒展开去:“你罪不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