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1 / 2)
“奴婢不懂二殿下何意, 更不懂你究竟在说什么!”流英面色惨淡, 紧咬下唇, 竟是咬定抵死不认。
莫冼石宽肩一耸:“听说你在东宫受罚,起初我只当是太子诸事不顺、心气不平, 故而有意泄忿, 留难于你……可如今看来, 莫不是太子根本就是知道什么, 故意责罚, 要你从中抽离?”
流英心中一颤, 紧紧抿唇。
她试图掩盖情绪, 却难逃莫冼石的一双眼睛。森寒的目光在她面上缓缓剜过, 莫冼石缓缓笑了:“毕竟曾为主仆,念在昔日情谊拉你一把, 太子殿下可谓长情。”
流英再忍不住,厉喝一声:“你不要再拿这等莫须有的罪名挑拨离间,就算二殿下不相信奴婢,皇后娘娘也一定不会相信你!”
“我又何须他们相信?”莫冼石浑不在意地摊开双手,言辞却一针见血,格外犀利:“迫切想要得到信任的,是虚以委蛇的你。”
流英面色刹白, 再抑制不住嘶吼出来:“那日东墙相遇只是意外!我与太子早年就已断绝一切联系, 太子恨我反叛, 根本对我不屑一顾!你要不信, 大可去查!”
莫冼石嗤笑, 听在流英耳里,是长久以来所建立的壁垒碎裂的声音。
“或许太子是真的不屑于你,可你却不然。”莫冼石勾出一道讽刺的笑意:“你在蒾林东墙偶遇太子,心之所衷,忧其所患,忍不住出言劝解——”
“可惜太子毫不领情,还狠狠罚了你二十五杖。”
他的一席话勾起流英对那天夜晚与太子见面的记忆,心防无法抑制地再次碎裂。流英听见碎裂的声音,她努力刻制,竟是有些无法忍受被莫冼石揭开伤疤的痛楚。
这些年她不是没在宫中偶遇太子,自她脱离东宫之后,太子对她的态度一如那夜冷淡疏离。可这一切都不是击垮流英的原因,真正击垮她的是太子那夜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语。
养伤数日,这些话语不时复现在她的脑海,清晰地告诉着她一个讯息。
破旧的地方可以修葺,纵然修葺出一模一样的地方,却也再不是原来的那个地方。更何况太子说,他大修大改,昔日曾是她所熟悉的宫廊与门墙,都已不再是她曾经熟悉的模样。
太子亦然。
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很清楚这一点,自她从太子身边逃离的那一刻起,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然而明明从不奢望,可她深知,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却不争气地保留希翼。
太子却告诉她,一切都回不去了。
垂丝掩盖滴落在被褥上的泪珠,流英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自己不争气的模样,更何况是别有用心的莫冼石。
她不知道莫冼石如何知道当时的事情,更不知道除她之外还有多少人知晓。她以极微小的动作抹去泪意,敛去面上的脆弱,凝眉冷对眼前之人:“你说错了,念在曾经主仆一场,奴婢确曾想要劝诫于他。可惜太子不识好歹,事到如今不肯拎清现实,还试图与我们娘娘一较高下,天真愚昧得令人可笑可叹。枉奴婢因为一时不忍心生恻隐,终究不过是喂了狗吃。他昨日罚我几杖,今次又罚我几杖,我都通通记下,倘若他朝有他落难之时,我定悉数偿还于他!”
“至于方才你所谓的指责,清者自清,你要去二殿下还是皇后娘娘面前说三道四那就说去!倘若我流英当真令人如此猜疑,也断不是你来说事!”
见她眉宇冷色,狠话撂下。莫冼石好生端详着她,不置可否地笑笑:“流英姑姑好大的委屈,你素来为娘娘亲信,又得二殿下关切回护,我一介官品低下的小医官,哪敢冲撞于你?”
流英知他心思深沉,也不指望他会轻信自己,漠然以对。
“左右太子不识好歹,东宫遇刺性命垂危,如今靠着太医令吊着口气,依我看是耗不了多少时间,怕不是要先陛下一步,步入黄泉?”
流英神情一怔,失声哑然。
细细打量她的神情,莫冼石将话带到,适时一收,提箱背手缓缓而出。就在他踏出那个小院不久,角落探出名低阶打扮的太监,附耳对他说了什么。
莫冼石的表情从最早的漫不经心,渐渐凝结。
*
本是极冷的天,加上近日雨雪湿寒,梁羽仙被困在那间窄小的黑屋几天下来,竟是病了。莫子布给她找来棉衣与被褥,可惜这地方条件苛刻,就连火盆都烧不着。
眼看她高烧不断,时有梦呓,病得竟是奄奄一息。莫子布心有不忍,找来孙红樊商量,却被她严辞拒绝,俨然不在乎梁羽仙是死是活:“你真信她会病死不成?我劝你留个心眼。她这人阴险小算,就是要你心生恻隐,忍受不住良心鞭策出去给她找大夫。如今外头什么形势你知道的,你这一出去必定曝露行踪,届时她还不得顺利逃出生天!”
半梦半醒之间,梁羽仙听见二人争吵的声音。孙红樊尖锐的斥责盖过莫子布的低气不足,但相互始终不能说服得了彼此:“烧成这样还能有假?她如今身怀六甲,体质浮虚,你能铁了心肠看她一尸两命,我做不到。”
“那个孩子她自己都不想要,你替她心疼做什么?”孙红樊冷睨一眼躺在角落的梁羽仙:“她要真活不下去,有的是法子自救,你太小瞧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