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1 / 2)
梁羽仙把许誉吓跑之后, 临时改变主意拐去了太子书房。
尽管太子双眼失明已有好些时日, 但该有的奏折皇帝一本不落照常送到东宫来。你以为不用早朝就能连每日公务都省了吗?太子书房那张广敞的书案上边每日更新撂得高高的一叠又一叠告诉你并不如是,只不过是将办公地点从中书省搬回东宫的太子书房罢了。
自然而然的, 太子书房就成了仅次于太子寝宫之外防守最为严密的地点之一, 故此梁羽仙在大批宫女嬷嬷簇拥之下徐徐来到书房门口之时,正在点火烧炭毁尸灭迹的太子殿下慌神了,赶紧指使富贵收拾炭盆开窗散气,自个三两下把纸张碎成几瓣慌忙烧了。
梁羽仙跨进门时,富贵正从窗边往回走时已经把炭盆火石踢到竹屏后面,太子正襟危坐挽着袖,掩饰性轻咳:“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很显然, 太子对华丽的金边广袖一角烧穿的小孔洞毫无所觉,仔细注意,空气中还能嗅到一股子炭火的焦味。梁羽仙往前走来几步,视线一飘, 红木的桌脚边竟还有一片未烧尽的纸张碎片残留于此。
富贵察觉地上那片漏网之鱼的瞬间头皮都麻了, 侥幸的情况并未能够实现,但见梁羽仙弯腰去捡,富贵闭眼乖乖死心, 只不过看不见的太子还浑然未觉, 听说她的关心还挺高兴:“是不是屋子里待得太闷了?正好孤不忙,陪你出去走走也是无妨。”
梁羽仙笑笑:“方才路遇许大人, 他说殿下正忙呢。”
当场被拆台的太子也不脸红, 厚着脸皮说:“孤忙一早上了, 偶尔也得歇一歇。”
说话之时还不忘捅富贵,富贵立刻附合:“对、对,忙中有序,劳逸结合,放松一下很应该的。”
“殿下忙的是这个?”梁羽仙扬起手里烧成零碎的纸片,念着纸片上面的那个名字:“梦春?”
直到接过梁羽仙递给他的信纸残片,太子方恍悟过来梁羽仙言下之意是什么。
明明满满当当几十行字,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也不高,怎么太子烧剩被她捡到的却好死不死就这三个字呢?
所谓天意弄人,大抵正是如此。
没眼看的富贵在内心抱拳祈祷,太子神情呆滞,直到梁羽仙发出吁声,绕过他与竹屏将剩余的纸片扔回炭盆。残存的火星很快卷走碎纸残片,太子豁然而起:“那是舅舅的信,是他那天托庄梦春送进宫来的那卷信。”
梁羽仙偏头看他:“那怎么又烧了呢?”
太子含糊嘀咕:“孤怕你不喜欢。”
“无论好坏与否,那都是你的亲人。”梁羽仙平静道:“就算他所书写的的内容或好或坏,殿下但说无妨。”
可太子弩眉不语,梁羽仙等过片晌,没有继续那个话题,牵握起他的手:“你不是说现在可以陪陪我吗?我们出去走走吧。”
只要是梁羽仙的要求,太子哪有不乐意的?他现在只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能腻在一块,世间珍宝悉数许予、任何要求都能满足给她。
只是当他腼腆地表白这番浓情蜜意之时,闻言的梁羽仙却只作浅淡笑笑:“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迷惑君王烽火戏诸侯的祸水红颜呢?”
太子火热的心如一盆冰水灌头而下,轻快的步伐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是不是许誉对你说了什么?”
梁羽仙回眸看他:“他说什么,很重要吗?”
太子神色不定,梁羽仙仰头望天,不置可否:“我觉得并不重要呀。”
“对我而言,重要的只有殿下的想法。”梁羽仙伸手挽过他,偏头稍稍侧枕他的肩膀上:“如若殿下想要的是一个祸水红颜的话,那我无所谓别人的看法,就算被人口诛笔伐也无所谓的呀。”
太子心头一震,用力摇头:“不行,孤怎么能让那些人伤害你。”
梁羽仙轻笑一声,搁在肩上的脑袋稍稍抬高,在他侧颊亲了一下,乐呵呵说:“这话也很像昏君说的话。”
太子的心嘎嘣一下碎成渣渣,一下子陷入自我反省之中,反省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不变昏君,怎么做才能不令梁羽仙因他沦为他人口诛笔伐的祸水对象。
东宫人人眼色超凡,一见两人挽臂同行,立刻撤散得七七八八,生怕一不小心扰人甜蜜,不是怕要遭天雷劈,而是怕会遭太子劈,尤其太子的表情凶恶得好似要吃人一样。
唯有熟悉太子的富贵才能从他眉梢眼尾透析出太子恐怖的表情更像是塌天的惊恐万状。
梁羽仙心情好转,挽着太子走了会儿,目光下移,发现明明该是由她搀扶着看不见的太子,结果反倒是太子小心翼翼搀扶着她,活像她真怀了身孕一般,不禁失笑:“你别这样,我又不是真的怀上了。”
如今宫里宫外谁人不知太子东宫住进了一个女人,女人深得太子眷宠,甚至早已怀有皇嗣,连皇后娘娘都得谦让三分,皇帝还得日日给她赐补品呢。
太子眉毛挑得老高,一瞬间竟有种本应如此的错觉,讪然嘀咕:“那可说不准,万一真怀了怎么办……”
梁羽仙笑眯眯,凑近太子耳边说:“我自己就是大夫,真要是怀上了,只会比你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