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百三十一(2 / 2)
吴庆华组织了一下语言,想要辩解。
沈洵未仆先知一般打断道:“还是说吴大人认为这位姑娘的遭遇只是极特殊的个例?短短半日,两次遇袭,吴大人所谓秩序井然,盛世安宁,就是这个样子?”
吴庆华顿时出了一头汗。
朱月城和别处不同,因中秋时节会不定期出现红月奇观而闻名。每年这个时候五湖四海慕名而来的人不知多少,也正是朱月城收入最高峰的时段。
可是一个一个入城盘查,实在太赶客。而夜间严格宵禁的到来也让许多生意不得不早早打烊,实在亏本。
自从他上奏请求取消朱月城盘查和缩短宵禁之后,那每年的收入可是节节攀升。
况且,每年上交朝廷的可也不少。
想到这里,吴庆华突然硬气起来。这些可都是禀明了朝廷的,又不是他私自取消的。
“沈爷这话说的。虽然是有些不安分的贼人趁机为非作歹,但这每年上交国库的税款可是只多不少,咱们岂能因噎废食?”
沈洵垂眸轻笑:“那我还要替朝廷多谢吴大人了。”
吴庆华清了清嗓没说话:“下官只是觉得沈爷作为一国之相,承了国家恩泽,也该为国家多多考虑才是。”
姜拂月眉头抖了一下,丞相?
沈洵道:“一国之相?吴大人说谁是一国之相?”
吴庆华下意识便要道一句“不就是你么”,话到嘴边才惊出一身汗,心虚地看了看他。
沈洵又挂上笑容,一副唠家常的样子:“吴大人交友甚广。”
吴庆华暗道自己大意。原本傅洵南巡是不经过朱月城的,只是临时起意才化名走了这一趟。
幸好有人提前告知,让他早些做足了准备。
不过这几日傅洵虽用着沈爷的名号,好像无官无职但可没少压他,不然他怎么会“下官下官”自称得如此顺溜。
吴庆华原以为沈洵的身份已然是心照不宣了的,谁知对方这时竟突然发难。
他含糊道:“早些年走南闯北,确实也曾交下一些朋友,只是如今也都不怎么来往了。”
“是么?”沈洵满含深意道,“那吴大人的朋友有没有告诉你,你前段时间递交的那份关于取消朱月城宵禁的奏折,陛下有没有批准?”
吴庆华猛地抬头,意识到了什么。那份奏折递上去许久了,本来是指望着取消宵禁后,今年的朱月中秋能再大赚一笔,谁知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
沈洵体贴地笑了笑:“幸好当时觉得不妥,扣在了我这里,否则若真取消了宵禁,贼匪趁机四蹿可如何是好。”
吴庆华顿时激动起来:“取消宵禁不过是顺应民意罢了。相爷此番□□行为,可知国库要损失多少?”
“究竟是国库损失,还是吴大人自己有所损失,就不必我细说了吧?”
吴庆华仿佛被突然之间点了穴,嘴角一滞才道:“爷这是什么话?百姓都曾来城守府门前聚众闹过,怪官府强制宵禁,剥夺了他们挣钱的机会。下官上奏,听天意,顺民心,一片赤诚之心,不知沈爷这么说倒底是什么意思?”
沈洵双眸沉沉地审视着他:“百姓为何闹事,吴大人不清楚?”
吴庆华心里咯噔一下,腿止不住地轻颤了起来。不可能,那件事明明在沈洵的人马来之前就已全面封锁了。这几日他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不可能知道的。
他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干笑道:“百姓想取消本城宵禁,将手上生意做大,过好日子罢了。”
沈洵轻呵一声:“不知悔改的蠢物。”
徐愠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了眼忐忑不安的吴庆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自家爷。
默默围观了全程的姜拂月将目光落上去,有些好奇,只是隔远了看不清。
沈洵却没接,注意到她的眼神,开口问道:“识字吗?”
姜拂月愣了一下才确定他是在问自己,老实地点点头:“认得。”
沈洵满意地颔首,示意徐愠将东西交给她:“吴大人老眼昏花,那便由你来念给他听吧。”
徐愠微微讶异地扬了扬眉,将东西塞到她手里。
姜拂月小声地清了清嗓子,看见是段手写的话,便一字一句念道:“胤定十四年——”也就是两年前。
“胤定十四年至胤定十六年夏,朱月城内有歹人作恶,数量不详,手段变化多端,强掳六岁至三十岁女性共计——”
她将纸凑到眼前,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这才狐疑道:“——共计一百一十六人。”
姜拂月下意识便看向沈洵,眼神很是疑惑,这数量,怕不是写错了吧?
沈洵面色却毫不惊诧,冷声补充道:“截止昨日,该是一百三十人。”
从夏到秋,两三个月的时间,竟又有十四人遭遇不测。
吴庆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凉意渐浓的秋夜里竟汗如雨下,颤抖着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姜拂月咽了咽口水:“那我……”
沈洵冷笑出声,眸光比这秋夜还要凉:“若不是你当真命大,大概,就是那第一百三十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