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小和赶紧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我们听都没听过？”

林袖道：“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听出来的，你们去哪儿听说。”

暮娘疑惑地压低声音，道：“可是堂堂公子阕娶亲，不说倾城皆知，至少也要敲锣打鼓吧，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娶亲呢？莫非，人家不是良家女子？”

小和道：“公子阕好歹是当今陛下御赐的‘公子’，怎么会一娶就娶那种地方的女人呢！再怎么也应该是个书香门第吧，倒有可能是小门小户的，娶进门去管家事的。”

林袖：“那可不一定，像公子阕那样的人，三妻四妾也正常，谁说一娶就要娶个正妻的。”

暮娘：“那后来被休的那个女子怎么了？”

林袖：“我怎么知道，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早就嫁人了吧。”

听到这里，我依稀记起当初母亲确实曾为舅舅强行安排过亲事。那时因母亲不断催婚，舅舅三番五次离京躲避，直至某年，母亲算好舅舅回来的日子，直接背着他替他安排了一位小姐进门。可后来舅舅听说此事，却索性连九安城也不回了，最终母亲只好把那位姑娘依旧送回家去。

余光里苏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蓦然间明白过来，心中一惊：难道，难道苏姐姐就是那位姑娘？

不得了了。

震惊之余，我赶紧出声道：“林袖，你这些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林袖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背后说人是非，论人长短，不太好吧。”

林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珠子一翻，道：“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教训我！我们又没说你。再说了，你好话都听完了才装模作样地站出来训斥我们，也太惺惺作态了吧。”

我脸一红：“总之你们不能乱说。”

“我偏偏要说呢？”

我还要回嘴，苏玧却拉了一下我的胳膊：“算了。”说着却捂着自己的脸，疲倦斜倚着靠到墙上去了。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时林袖得志，又笑道：“诶呀，我倒记起来了，公子阕是你舅舅，是你舅舅又怎么了？不就是个开饭馆的吗？那公子的名头还不是靠着两个臭钱买来的，还在这儿嚣张呢！”

“舅舅捐钱是为了筑造河防堤坝，杜绝赤河水患，这是济世救民的功德之举，圣上赐舅舅公子名号是用来让人铭记敬仰他的，不是让你这等无知的人来嘲笑他的。”

林袖冷笑一声，喃喃道：“区区一个奸商，还值得人铭记敬仰，真是笑话！”

我压抑着胸中怒火，一字一句道：“那我问你，你自称名门闺秀，官家千金，可你做过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了吗？竟敢妄自尊大，鄙薄他人？还轮得到你笑话别人，朝廷拿银子让我们女子来书院是为了长见识，学君子之德的，可你呢，句句短视，浅陋无知，上课只知道照镜子，编头发，绣手帕，下了课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就是因为有你这样浪费国家资源的人，朝廷才有大帮子老臣年年出声反对女子入学，你不仅是丢我们女子的脸，还拖了圣上的后腿。还有，镜子是用来正衣冠，检仪容的，不是用来照妖的，你还是用你的镜子照照清楚，真正该被笑话的到底是谁！”

林袖表情越来越僵，好半天，才怒视我道：“玉错，你不要以为我对你客气。”

“不敢。”

这时周遭完全安静下来，就连暮娘和小和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林袖烧红了脸，只好强撑着找回颜面，尖声道：“你以为我想来这种破地方吗？而且我来书院也是交了学费的，怎么就用朝廷的钱了？”

我还有心再争论下去，可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决定忍一忍，于是只装作听不见，低头理案上的书。正巧先生走了进来，好一阵沉默，先生道：“小玉，林袖，这两日正缺人手打扫万卷楼，清查存书，下课后你们俩去吧。记得要听从青雉学正安排。”

林袖没回话，头一低便扑簌扑簌掉下泪来——这倒不是我看见的，是我听见的。我不由得反省：方才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正午来万卷楼帮忙，我几次要借合作和她冰释前嫌，但她都置之不理，也只好索性随她去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手上正攥着报仇的筹码，才故意绷着不肯言和。

午后临上课前，暮娘交给我一封来自成均馆有淳师兄的信。我前后看了两遍才明白，这是一封绝交书。

有淳师兄在信上说，有家是世家大族，家中父兄不会允许他和我这种商人之女来往，所以此后不能再见我。除此之外，信中对我表示了抱歉，望我不要怪他。——这封信看得我甚是费神，主要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交友还要遵从家长的意愿，还是说，我其实一直对朋友的定义有所误解？！

趁着没人注意，我赶紧将信收好，正要放进书里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信封的封口上还有火漆的残余——这封信在我之前被人拆看过。

我找到暮娘，追问她是不是拆了我的信。暮娘支吾了半天，经不住我的盘问，只说信是林袖上午就收到了的，林袖交给她时就已经是这样了。再去和林袖当面对质，林袖却只把事情往暮娘身上推，甚至反过来说我诬陷她。还趁机对我冷嘲热讽，道：“……再说了，就算我看了你的信又怎么样？你们这种商贾出身的女子来书院的目的昭然若揭，人人都知道，不过是为了攀龙附凤，改变出身，这封信就是最好的证据。嘴上还说什么学君子之德，说得再好听也不过的故作清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