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在他们避雨的客栈里,蓦然看到窗外几片被风雨吹打的残破不堪的梧桐叶,他才忽然想起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去探望过她了。
那个在他十一岁那年的一个傍晚,在他平日里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去那儿或小憩,或练剑,或借酒浇愁的竹林小屋外,正下着蒙蒙细雨的时候,想要关心照顾他,却只拿了一片梧桐叶来顶在他头上,把袍袖覆在他身上,来为醉倒在竹林里已经人事不省的他,遮挡细雨的傻姑娘。
那个任凭风吹雨打,也傻傻撑着,直等到他醒来的傻姑娘。
他还得,那时候他醒来以后看到她紧紧抓在手里顶在他头上的那张已经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梧桐叶,心里一阵忍不住地想要笑出来,却又怕她伤心。但是最后实在忍不住,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惹得她一翻冷眼,扔掉了那片可怜的梧桐叶,生气得想要逃走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脉脉深情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然后又懒懒散散,疲倦乏力地笑着,看着她那张已经被淋得狼狈凌乱,楚楚可怜却又带着几分倔强不屈的凄艳脸庞,格外认真而又深情地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
她只是看着他凝望了半晌,却只是轻轻一笑地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诗叫做‘凤非梧桐不落’?”
他想了想,说,听过。
然后,她带着几分酸涩而又顽皮的笑容,向他说:“那好,我现在就告诉这句诗的下一句就是,长虞非君不栖。”
“凤非梧桐不落,长虞非君不栖!”
后来,沈远每每想起那个在雨中捧着梧桐叶为他遮风挡雨的傻姑娘,便会在心中反复玩味这句让他很是喜欢与欣赏的旦旦誓言。而且,总会不经意流露出几许怀念与忧伤的笑容。
因为,后来他和她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了。
可是,也就是在那个客栈里,他隐约听到了一丝似乎是有关于她的消息。
“诶,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洛城里头又出事儿了。”
“别胡说,洛城那可是天子脚下,能出啥事儿?”
“不知道吧!那就甭插嘴,乖乖给爷听着,爷这就给你们一一道来!”
客栈里,沈远正要下楼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到,“那女子随身佩带着一柄玄金宝剑,想来必也是那武功了得之人,但可惜就是脑子傻了点。”
“随身佩带玄金宝剑,可惜就是脑子傻了点!”
沈远听到那人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下一思量,“这说得不就是她吗?但听那人话里的意思,难道是她出了什么事吗?”
想着她那随我所喜,不受拘束,却天生就缺心眼儿,容易轻信于人的性情,沈远心里不免开始担忧起来,“若那女子真是她,她可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其实,要说诱拐良家妇女吧,这陶春也真是冤枉!虽然说,他就是打着那心思去的。可是,这一回吧,还真不是他的罪过!”
那一身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喝了口茶水,又接着道:“咳咳,这回这姑娘吧,那可是硬要拉着那陶春去的。所以吧,这要后边儿陶春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那姑娘的事儿。那也只能说是那姑娘咎由自取,这要找了小白脸找谁不好,偏偏怎么就找了陶春这么个坑蒙拐骗的主儿。不过,那也是她的命啊!如今呐,也不知道这姑娘给陶春这厮卖哪儿去了!可惜,可惜了啊!这么好的一姑娘呐!偏偏就命不好——”
沈远听罢,不由一笑,只道:“无奈啊!无奈!看来她还真是不教人省心呢!” 怅然一摇头,沈远随即便命人打点行装,吩咐他们自己先回府里向老夫人和他母亲报个平安。然后,就说该给老爷捎带的东西都已经捎到了,他处理完事情随后便回去向老夫人和他母亲请安!
随后,沈远便独自一人一骑,心急如焚,快马加鞭,直奔洛城而去。
在去往洛城的途中,沈远一路探查打听。终于,在一群路边乞丐的口中打听到,在那附近有个叫做藏龙岭的地方,而在那藏龙岭中就住了一窝落草为寇的土匪。而他要找的长虞姑娘,很可能就是被卖给了那帮土匪!
不过,沈远还打听到那帮土匪说也奇怪,平常里也没见出来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什么的,就一直躲在那深山里,很少见着有人出来活动的!
沈远当时听了,也只以为,虽然,这藏龙岭不算是在洛城郊外,但怎么说也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就算这帮土匪再胆大包天,那也总不至于在天子脚下作乱,这么不要命吧!
可是,他却又好奇,为什么这帮土匪这么畏首畏尾,怕招惹是非,却又敢做拐卖女子这种勾当呢!
虽是孤身一人,但为了长虞的安危与心中的疑问,沈远还是决定一闯藏龙岭。
可是,令他感到无比惊诧讶异的是,当他到了藏龙岭之后,却只见到了藏龙岭土匪窝里横七竖八,满目狼藉地在地上躺着的一堆土匪的尸身!
可是,即使如此,沈远还是不愿意放弃。因为,他在那堆土匪里并没有找到长虞的尸体,也没有看见她的玄金宝剑。
但是,他还是决定再等上一等。或许,这帮土匪里还有在外面没有回来的。又或许,她会再来呢!
如此想着,沈远看着捏在他手中那块寒玉石,抿起嘴角,微微一笑,似乎他已料定,她一定是会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