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长古情史（上）（1 / 2）

陆长古的爹是城中有名的清官，克己奉公之余，生活上也节俭清贫。陆家不购置土地，不修建宅舍，不讲究吃穿用度，家中没有多少丫鬟仆人，简朴得甚至称得上寒酸。

长古有一个大他五岁的兄长，还有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妹妹。家里仆从不多，大哥便常常要肩挑起照顾弟妹的重任。

长古七岁那年的元宵节，他大哥就是这样一手牵着一个弟妹，带着他们步行许久去看隆重的祭祀庆典。从黄昏开始，祠坛周边就张灯结彩，灯火辉煌，车马塞路，街头挤满了聚戏朋游的人群。

一大两小三个孩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欢愉笑乐的佳节活动，渐渐迷失在争奇斗艳的各式花灯中。一个缠绕着丝绸锦缎的巨型灯轮周边挤攘着数不清的青年男女，忽然人群中一阵涌动，长古抓着大哥的手被乱流撞脱，他在虚空中抓了几下，在吵闹的人声中，眼前却哪里还有哥哥的身影。

就是一霎那的事情，他便和大哥小妹走散了。

长古不敢离开，站在原地等了好久，但始终没有人来找他。惶恐不安中渐渐升起了要在这街头独自淌泪的软弱，但还没等眼泪流出来，旁边便传来一个声音。

“你怎么一个人？”

一个和他差不多岁数、唇红齿白的孩子正望着他发话。长古胆怯地朝他看去，只见眼前的人神情骄傲、衣着华丽，后面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丫鬟。

想着对方应该不是坏人，长古便回答：“我和哥哥妹妹走散了。”话说完便一阵委屈，刚才未落下的眼泪似乎又要汹涌而出。

“哦，”对方却完全体会不到他的困境和痛苦，只拉起他的手说，“那你就跟我一起玩吧！”

长古还没来得及拒绝，便已经被他拉着往另一侧的集会去了。虽然心中还有隐约的忧虑和伤心，但眼前出现小贩叫卖的各色新奇事物很快挤占了他的注意力。

面前的陌生孩子出手阔绰，不一会儿便买了各种纱绢、明角、竹木制成的趣致小玩意，又分了一半给长古玩。长古犹犹豫豫地接过，才想起来要问对方的名字。

“我叫宋大。”对方这样回答，但是长古大致猜到这不是他的真名。

不过长古并不在意。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却有种一见如故的投契，宋大看起来也是个在家里被严格管束的人，好不容易到了外面，便恨不得无限拥抱着可贵的自由。

逛了一阵，他又指着天空说要去放孔明灯。

竹条扎的方形框架，糊上薄薄的纸张做成大灯，底盘上放好一盏带灯芯的松脂。卖孔明灯的小贩用蜡烛点燃灯芯之前，嘱托他们两人合力将孔明灯举起，以免蜡烛的火舌舔燃了这个大纸灯笼。

大纸灯笼在火光中逐渐膨胀，缓缓放手后，它越飘越高，随即和其他人的千百盏孔明灯一起汇合，成为了夜空中一道亮晶晶的灿烂星河。

长古问：“它会飞到哪里去？”

宋鹤招瞥了长古一眼，没有回答。长古之后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什么“为什么孔明灯会飞起来”“它什么时候才会停”“里面的松脂烧完了会怎么样”，都是他回答不上的问题。

长古呆呆地望着天上缓缓流淌的灯河，忽然惊叫出声——空中有一盏孔明灯忽然整团燃烧了起来，一个歪斜，便直直地向下坠落。

长古指着那个陨落的孔明灯，慌慌张张地又问：“它要掉到哪里去？”

两人同行的这一路上，长古见到什么都要大惊小怪，很让宋鹤招有了些见多识广的优越感。这下子却被他一连串地问得有些恼羞成怒，于是哼了一声，胡乱编造地回答：“孔明灯当然是有灵性的，它落下是为了惩恶除奸，肯定要砸到坏人头上。”

长古听了这荒谬的话却完全信了，还点着头啧啧称奇。

宋鹤招看他这么好骗，不禁反省起自己来。为了转移话题，他便急忙指着一边的糖画小摊，问长古要不要吃。

糖画摊的小贩备着一个小炭炉，上面热着一锅飘扬着麦芽糖香气的糖稀。长古身上没有钱，也从来没有吃过麦芽糖，听宋鹤招说要请他吃，脸上一阵羞赧，心里却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