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县（四）（1 / 2）
迷雾之下的村庄，与一般村落无异，鸟雀归林，虫鸣蛙叫，任谁也想象不出深山迷雾中会有如此祥和的景致。而深藏于大雾之中的这里，到访或是离开，也许都不是易事。
“村里人已经歇下了，前面黑，路上危险，几位先在我这边住一宿，明日再去城中。”
往前走了没多远，便有引路人提着灯笼过来。
“空屋子很多，大家可以随意挑选，就是有些简陋，大家可别介意。”引路的老人笑道，“晚上大家锁好门窗，也不要出门，我们村里野兽很多，一不防备就教它们摸进屋了”
引路人说的“屋子”，只是村庄外围的一排屋舍，距离远处房屋密集地带，还有一段距离。
此时月至中天，将近子夜，众人一身疲乏，很快就进了屋。
屋子“简陋”得没有半点水分，只有一个硬邦邦的床板。江邃检查了一下门窗，窗户是木框糊纸，木门配了个铁锁。
关门后，他反手向背后一摸，金色漩涡便从他后背处转移到了身前，他抬脚走进了漩涡之中。
里头小谷整个人都蔫儿了，江邃哭笑不得地安抚他一阵，把稻谷之城里的垃圾——猕猴桃皮清理一番，接着把东西各位置查看一遍。
“你再等等，今晚肯定让你出来，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稻谷之城空旷冷清，江邃也舍不得把小谷一个人扔在这，只是现在还不能出来。
他没有耽搁太久，出去后吃了些东西。屋外虫鸣此起彼伏，时有些脚步声，大约就是那些“野兽”了，他没多在意，但也保持着警惕，闭着眼假寐，神智却清明。
后半夜，夏虫都开始困顿，一个黑影从一扇门里蹿出，蹑手蹑脚地走向另一个屋子。黑影在屋外捣鼓一声，那门轻轻“吱呀”地叫唤了一下。
黑影在屋外站定，等了片刻，见没动静才走了进去。
他的视线落在了屋子里唯一的床上，上头一人睡得正酣，他的手缓缓举起，然后猛地落下。
“噔！”锐器扎入了床板之中，那原先睡死的人忽然一个翻身，滚到里侧，而后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黑影明显一愣，而后目露寒光，将锐器拔出，又出手刺去，二人转瞬厮斗在一起。
“果然是你。”对方突然笑着出声，黑影手中微一个迟疑，下一瞬却咬紧牙关，更加发狠刺去。
“为什么你觉得他没有杀人？”对方又问，“是怕岁神也会惩罚同样杀了人或是即将杀人的你？”
黑影身形一颤，格挡开对方的一拳，“……杀了你们本就是岁神的旨意，像你们这样愚蠢的，死了活该！”
对方赤手空拳，黑影匕首在手，几招过后，寻到机会，抓住对方手臂，猛刺而去。
可就在那一瞬，他忽的感觉一点冷光闪出，面前这人伸手向后一探，凭空就多出了一根铁棍。
黑影猝不及防，被那铁棍一连串横扫、上挑、斜劈，最后当头一棒，那铁棍直击他天灵盖。
他呜咽了最后一声，就两眼一翻翘了辫子。
“咚”铁棍杵地发出低鸣，悬着的灯绳被扯了一下，小屋子内顿时大亮。
江邃静静望向眼前倒地的人，目光眨也不眨，整个人仿佛变成了雕塑，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出来吧。”
门外窸窸窣窣一阵，有人跳了进来。
叶闻郁倒吸一口气凉气，蹲下身触了触地上之人的鼻息，果然已经没气了。他一脸复杂抬头，江邃目光平静毫无波澜，只是脸庞在灯光下显得过分苍白了。
他想了想说：“要是你再等一会儿出手……”
江邃扫了他一眼，抬脚往屋外走。
“你去哪里？”叶闻郁急急起身追过去，只见江邃径直走到白发中年人的屋子前，手一推，门就开了。
“喂——”门内的景象让叶闻郁一下子噤声。
白发已经倒在了地上，是被勒死的。
“早知道，我就……”叶闻郁几乎是懊恼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早知道在他对付齐蓉的时候，你就把他处理掉？”江邃回身异常冷静问道。
叶闻郁微微诧异，“你看见了？”
“猜的。”
叶闻郁也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苦笑：“我也是猜的，是咱们拉齐蓉和赵青亭的时候，他那边有根针飞向齐蓉。但我不觉得他有杀齐蓉的理由，只是误会也说不定。而且那时候，他没有实质地伤害到谁，我没理由怎么处理他啊，我也没有处理过谁啊，怎么你说得这么自然。”
“没有实质地伤害到谁？”江邃笑了一下，“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们刚下车，看见断桥时，他和两个中年人的反应。”
“当然记得，他们就像是被对面蛊惑了一样。所以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在神智不清醒的情况下做出的，也是因为这样，他暗算齐蓉才也许只是个误会。”
“清不清醒什么的先放一边，就当他们不清醒，既然他们都不清醒，可当时为何只有两个中年人像是被对面控制住一样，想要直接过河呢？”
“而后来那位中年人闹着要游过河的时候，他却又跟着一块闹腾，但不同的是，中年人真得跳下河，怎么劝说阻拦都无效，而他却很快冷静下来了。”
“再到之后，中年人身死，白发大叔怀疑是他杀了人被岁神惩罚，当时那家伙是什么反应？”
叶闻郁回想了一下道：“他在替中年人说话吧，不相信对方杀了人。他说得也确实在理，我看那位中年人也不像是带着死者的手畏罪潜逃的。”
“不相信和不愿相信总归是有区别的。他的语气和申请，更多的是不愿意相信，为什么不愿相信？”
“到这里，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当时也没有想太多，直到齐蓉掉河。齐蓉后面是赵青亭，前面就是那个青年了。赵青亭有问过齐蓉，但当时的情况齐蓉根本记不清，只感觉自己的脚刺痛了一下，这样就难说到底是她失足还是人为了。更何况，你后来也看见了那根针，但被你那边飞出来的什么挡掉了。”
“嗯……是我。”
“我也是看到来自你们两个方向的黑影，才确信，这个人有杀人的念头，从而才想到有可能就是他唆使中年人一起跳河的。”
“如果是这样，他就会不愿意相信，对方是因为杀人而被岁神惩罚之死。”
“因为他也杀了人，他害怕！”叶闻郁恍然，但随即又疑惑，“那他后来岂不是更没有理由杀齐蓉了？”
“如果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岁神的意思呢？”江邃说。
“这也可以说服自己，不是自欺欺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