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四）（1 / 2）

“第一点，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他不是凶手。除了大门口其他地方都没有监控，凶器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如果逮不着朱奇，他就有最大的嫌疑，他有充分的作案时间和条件。

“这个朱奇啊，如果不是因为受伤，很可能现场都不会留下他的痕迹。

“所以江邃还真得感谢朱奇腿上的伤，不然在证据情况相似的状况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和一个大半夜躲在图书馆的成年人对比起来，怎么看都是后者更让人怀疑吧？

“第二个比较可疑的，是死者身体上没有他的指纹。指纹是这起案子中最大的疑点。

“你想过没有，朱奇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自己说是死者装死偷袭的他，但你看他的样子，精神都不太正常了，说的话可信么？”

梁子执：“可从朱奇的伤口位置和形状看，应该只有伏在地上的人才能在小腿上造成那样斜向下的伤口吧？”

“你说的没错，但死者的第一处伤口已经足以致命，她是怎么伤到朱奇，又是在哪里刺伤朱奇的？朱奇根本讲不清楚。而刀上同样没有指纹，可能真是死者出手的，也可能是其他人。不能排除在江邃去了卫生间之后，有第四人出现在现场，当然，这第四人——也许就是第三人。”

“这几个人出现在图书馆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朱奇作案的动机，朱奇被抓时，还死死抓着那本书呢。”陈格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还有他一直念叨的那个‘岁神’，虽然不是咱们警方负责的，但我是真的感兴趣。”

梁子执觉得这起明明已经顺利解决的案子，突然之间又扑朔迷离起来。

“那陈队，咱们还要接着调查么？”

陈格锋摆摆手，“和邪教那案子并案吧，这边继续调查下去意义不大，而且吴琐今天就到这边提人。朱奇那小孩精神上出了问题，那发疯的样子，咱这儿谁见了不害怕。就他兴奋得不得了，一听见‘岁神’就立即往这儿赶了。”

*

江邃出了警局，长长地松了口气，暂且是糊弄过去了——他不露出什么马脚，脑洞再大也想不到“大活人变小”上去吧。

他伸了个懒腰，走向公交站台。

“你那儿审完了吧，我到你们厅门口了。办啥手续，有那时间多调查一下不好，你们警察就是迂，效率怎么低下去的，就是这边要审批那边要登记的。

“你赶紧的，我急着呢，阳城那边又抓了两个像他这样的……少废话，你管你的我管我的，老子跟你们公安不是一块儿的，不用你插手！

“什么警方协助啊，老子需要你们的协助吗？老陈啊，我警告你，这不是你们公安能处理得了的，上赶着送了命就不好玩儿了。

“什么叫‘让卢乘闻闻味儿就得了’？这是闻个味儿就能解决的吗？而且狗鼻子最近不灵了。

“怎么不灵了？整容呗。我真不搞不懂，他一大男人，整个屁的容啊，整的还是自个吃饭的家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好了，别废话了，你也别给我耍心眼，我赶时间呢，你把朱奇他人给我准备好了，我到了就带走。”

爆炸头青年走路生风，嘴里跟开机关枪似的，枪子儿往外蹦个不停。江邃与他擦肩而过，听到了他刚被警察问话时听到的名字，不由得多看了这青年两眼，这一看，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这时，旁边一个身影突然冲出，猛扑向爆炸头，那身影叫道：“朱奇怎么了？你们要枪毙他吗？！人不是他杀的啊，他才十二岁，怎么可能杀人！”

女人尖利的叫声充满愤怒与惊恐，普通话夹杂着一些方言，她的力气太过微弱，爆炸头青年一下子就挣脱了她。

她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看就要摔倒，江邃连忙上前扶住她——掌中微微有怪异的感觉，但没待他细想，他已经看清了女人的脸——原来是她。

一瞬间，昨夜男孩模糊的面庞，与他同车厢的那个男孩的脸孔重合了。而眼前这个头发凌乱，惊慌失措的女人，正是他姐姐。

爆炸头走过来几步：“我也希望十二岁的小崽子不可能杀人，可惜他下手比成年人都狠。”

爆炸头真是一点也不绅士，对着这女人没有好脸色，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垃圾，“你放心，他杀人的案子归公安管，鉴于他的年龄和精神状态，不会被枪毙的。但目前还有个案子需要他配合调查，你要见他等他被放出来，但别在这儿大呼小叫，另外你自己也保持手机畅通，做好随时接受调查的准备。”

他抖了抖大衣，衣领上的铜镜花纹在太阳下有些绚丽，转身之前，他的目光在江邃脸上微微一停顿，皱了下眉，随后又不甚在意地离开了。

江邃把女生扶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坐下，对方依旧套着马甲，炎热的夏天，汗水都把她的头发全部浸湿。

这一个个的，是真的不怕热。

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抽噎着却已经哭不出眼泪来了，一直在反反复复说着“他没杀人”、“不能枪毙他”之类的话。

虽然那小崽子下手之狠，让江邃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胆寒，但见他姐姐整个人都担惊受怕得魔怔了，还是说了下：“你弟弟年纪小，不会被枪毙的。”

朱奇姐姐茫茫然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好久才聚拢，“真的？”

“嗯。”

朱奇姐姐闭上眼，双手合一，嘴里喃喃说了什么，说到一半，她忽然闭嘴，转头看着江邃好几秒，迟疑道：“是你？”她的神情突然变得防备起来。

江邃点头：“咱们挺有缘的，上同一辆车，现在又遇到了，甚至，都信奉着岁神……”

朱奇姐姐脸色剧变，立即起身，慌慌张张地小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