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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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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商时景做衣服的几个绣娘在吃过早饭之后就来了。

一群莺莺燕燕分花拂柳而来, 一颦一笑十足的动人,四海烟涛里没有什么衣铺子, 这几个绣娘精通刺绣,平日里也接些缝制新衣的活儿,她们自己就是自己的活招牌, 而烟涛城城主易剑寒的衣裳, 自然也都是她们包了的。这次来了好几人,自然不是商时景一人面子大,所有人是专门来为他裁量身形, 而是因为整个城主府也要置办新衣裳,所以怕人手不够。

其他绣娘不太讲话,只是窃窃私语,全靠为首的一个绣娘沟通, 她那美目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涂着红蔻丹的指甲轻轻一顺虎口间垂落的软尺, 笑道:“这个时间嘛, 不巧的很, 秋衣是要做上几套, 不过再过些日子就入了冬,再添几件氅子吧, 姐妹们新研究了些花样,城主要不要仔细瞧瞧,看看喜欢哪种?”

原来就快要到冬天了啊……

商时景轻轻叹了口气,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也是冬日,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再过一两个月,就足满一年了。

光阴飞逝,有时候真是快得叫人几乎回不过神来。

分明好像只在眨眼间发生的事,原来已经快过足一年了;而这一年相比起过去的时光却又显得太短,分明那么短,却比那数十年的经历都要长。

易剑寒对这种事兴趣不大,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直男审美,除了知晓绿帽子不能随便乱扣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忌讳,因此只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们自己拿主意吧,我相信你们的眼光。”

于是绣娘们又拿了不同的布匹给他们挑选颜色,城内唯一的染衣坊也是她们在经营,因此有什么新的颜色染出来,只要是好看的,也都放在这里了。商时景本觉得她们这种技艺与寻常凡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心中正不以为然,哪知几样新布匹刚刚拿上来,就愣住了。

绣娘们给商时景挑选的布匹颜色多很素净,倒是易剑寒那,不是黑就是红,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无论哪种颜色,看起来都仿佛是流动着的。

绣娘见他久久不说话,知是被震撼到了,于是很是得意道:“这星尘的用法,我们几个研究了许久,总算能够完美的跟染料混在一起,穿起来很是漂亮,您瞧我这一身。”她忽然一提裙摆,轻轻转了个身,却见飘逸的裙摆下层层叠叠翻起,浅蓝的星尘闪闪发光,倒像穿了条碧浪织成的水裙。

简直是个活招牌。

易剑寒吃了一惊,十分惊艳,他审美普通,不意味着没有审美,强忍住欧欧西的冲动,故作沉稳道:“就按着这种布料给我做新衣。”

“星尘……还有别的用途吗?”商时景伸手抚摸过丝滑的布匹,忽然问道,“我是说,除了染色之外。”

绣娘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道:“自然是有的,寻常姑娘家也喜欢拿来加在脂粉里,附庸风雅的,就混在墨里一块儿研磨,怎么了?”她似是觉得商时景有兴趣,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脂粉盒子来,将盖子打开,露出底下许许多多闪耀着的星沙来,微笑道,“这就是星尘原来的模样。”

星尘是天外陨铁落下来的时候,散落在尘埃里的粉末,这种东西虽然与陨铁出自同源,却并无那么精贵,许多修士都藏有不少。

这些都是很普通的用法。

“多谢。”商时景虽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但并未将失望露在脸上,而是微微笑道,随意挑选了几个颜色,随即深思了起来。

易剑寒自从见了新布料,对衣服的热情就远胜过商时景,连连挑选了好几匹,又帮商时景多选了几匹,因为哪个都舍不得,叫她们干脆连春衫也一块儿做了,等到自己选得心满意足了,这才嘱咐管家让这几个女子到仓库里去领自己想要的东西。

四海烟涛自然有钱币,不过以物换物也是稀松平常的事,而对于城主而言,钱与物都不是什么问题。

其实易剑寒本来想叫这些绣娘给盈月也做几套新衣服,后来想了想,又不知道盈月的高矮胖瘦,还是等她人来了再说,于是作罢。

至于于长策的襁褓,那就更不必费心了,婴儿来城里时最为热情的那群人里就有这几位绣娘。

商时景向来心思多,易剑寒听他问了绣娘好几个问题,虽是听不出什么用意,可想来肯定不是随口说说,铁定是想到了什么重要信息,于是等众人离开之后才谨慎的询问道:“天哥,这些星尘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严不严重?需不需要……”他做了个‘乃伊组特’的手势。

“你看。”

商时景伸出了手,一只萤虫落在他的指尖,如今虽是白日,但它依旧闪闪发光着,远远看去就如同一颗小小的星尘,他缓缓道:“方才看到那姑娘的裙子时,我就觉得很是熟悉,所以多问了几句,这才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易剑寒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打了个寒颤道:“你应该早点说的,早知道我就不要那些布了,想想那些闪光点都是这种小虫子,我就……恶!”

“别瞎扯,戏精什么。”商时景摇摇头道,“正常的萤火虫寿命最多是半个月,这些萤火虫从一开始就跟着我,少说也将近一年了,而且它们亮得很不正常,我本来一直以为是修仙世界有所不同,不过现在看来,也许是我想多了,尚时镜很可能是拿星尘跟萤火虫结合培育,创造出了这种新东西。只是这么做必然要用到大量的星尘,可是我在春云山没有看到过任何相关的东西。”

易剑寒摸了摸下巴,不太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除了春云山变成基地以外,尚时镜也没有废弃他本来的住处?”

商时景满怀期望的看着他:“你还记得自己设定了尚时镜的原本住处吗?”

“我要是设定了,那还写春云山干嘛……”易剑寒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就是懒得多设定了才会出现这个情况啊,所以我也不知道。不过有没有可能只是相似,说不准并不是星尘呢?也许的确就是你所以为的,这个世界不同呢,更何况就算知道了他有个老巢又能怎么样,狡兔三窟,更别提尚时镜了,难不成我们去炸掉他的老巢吗?尚时镜不坑我们,我们就要烧香拜佛了,还折腾这些干嘛。”

商时景轻轻冷笑了两声,神色泰然自若道:“你说得这个我自然也想过,所以还要再验证,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似是有几分不以为然,“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不能炸掉他的老巢?”

此话一出,易剑寒惊得险些跳起来,大惊小怪道:“你疯了?!你还真想去动他啊!”伸手就要探向商时景的额头。

“我没有疯,礼尚往来,尚时镜坑我这么多次,我们俩已经不死不休,没道理我再客气。”商时景皱着眉头挥开了易剑寒的手,神色渐冷,“我有心跟他议和,是他不愿意,跟尚时镜杠上,危险程度跟刀口舔血也差不了多少,反正已经是结仇了,是结大仇还是小仇又有什么关系。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人,修为还没有你高,死了不可能再复活,凭什么就活该他算计我们,我们却不能坑他?”

说是这么说,不过这萤虫到底是巧合之下使得商时景脑洞大开,还是尚时镜的确积累了无数星尘孕育了这些萤虫,尚是个未知数。

商时景当然也不会这么唐突就决定一件大事,四海烟涛之内能人辈出,易剑寒别的事情帮不上忙,找个修仙的昆虫学家还是没有问题的,这只被怀疑藏有星尘的萤虫便托付给了易剑寒,由他出门找人观察。

观察这个猜测到底是真是假。

之后的日子就是等消息,绣娘的手脚很快,衣裳且全无赶工的粗制滥造,反倒是十分精细,大概是有人吩咐了加急,商时景第二日就到手了一整套完整的秋衣。

易剑寒作为城主,待遇自然不能比他差,最初时看着虫子吓得瑟瑟发抖,可新衣服到了,又很是嘚瑟,旧衣全换了下来,平日里只穿新衣,他近来习武久了,身姿矫健,眉宇间自有一股精神气在,竟显得十分有魅力,当然只限于不开口的时候。

他好似正在淡忘杀人带来的负面影响。

商时景觉得这挺好的。

终于有了换洗的衣服,商时景也能安心洗个热水澡,从澡盆里出来的时候,商时景还因为衣服的香气不熟悉而怔了怔,绣娘缝制的衣裳也熏过香,这好似是一种默认的习惯了,为了除虫或者是去味。香气并不难闻,只不过不是尚时镜习惯的那种,好在商时景很喜欢。

在四海烟涛的时候,商时景总会特别自在些,这儿没有人非要他去做尚时镜,也不需要日日注意尚时镜喜欢什么,他可以喜欢自己喜欢的,做自己想做的。这种安逸的日子最是容易消磨,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五六日,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于长策的御用奶妈一直都没有来。

盈月没有来,那么于长策的抚养计划自然是要变一变的,商时景仔细想了想,往练武场走去,这几日来易剑寒都待在那儿。宋舞鹤的身体需要昆仑珠来治愈,他已上了贼船,心中虽不愿意用此至宝,但是无奈他与祝诚总得有一个人让步,而对宋舞鹤来讲,自结交以来,祝诚已为他让步的太多。

宋舞鹤有时候会想:也许今日结果,就是报应。

当日邪道中人肆无忌惮的笑话,还同道同门毫无遮掩的鄙夷,都如同火烧针扎般折磨着他,宋舞鹤自认无愧于天地,却不能否认他与祝诚确实有私交,连累师长师门受辱,如今又利用昆仑珠治愈自己的伤势。

他的确是个无耻之徒。

易剑寒可没宋舞鹤那么多的心理负担,也懒得去当什么心理治疗师,做法简单粗暴,到底要不要用昆仑珠疗伤由他们自己决定,免得最后吃力不讨好,还要倒背黑锅。最终宋舞鹤这条胳膊也没能拧过祝诚的大腿,毕竟祝诚的理由相当靠谱,眼下祝诚为他断去两臂,又有伤势在身,带着宋舞鹤无疑拖累,虽说这会儿易剑寒与商时景确实待他们恩同再造,且不求回报,可若有一天突然翻脸呢?

宋舞鹤问心无愧:“那宋某便将这条性命还给他们。”

祝诚差点气晕过去,他折腾出这么多事来,难道是为了让这个木头脑袋去白白送死的吗?好在他清楚的很,宋舞鹤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却在乎他的,因此只是稍稍费了些唇舌功夫,总算是说服了宋舞鹤。

等到两人商议完了,易剑寒这才开始动手治疗,宋舞鹤的身体不是一日两日能恢复的,两人又同是剑术方面的大家,因此治疗过后,经常下场切磋,不用真元,只比剑术,而且点到为止。易剑寒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事实上他作为肥鲸的那一面,已经开始慢慢消失,变得只在商时景面前出现,更多的时候,他已经越来越接近书中那个易城主了。

只是比易城主要更和善可亲些。

易剑寒不会荒废修行,宋舞鹤自然也不会荒废剑术,说是切磋,实则也是互相学习。

两人十有□□是在练武场,商时景敲定主意要跟易剑寒谈谈于长策的事情,便直接往目的地出发,正在此时,忽然一阵山摇地动,整座烟涛城好似一艘撞上巨大礁石的巨船,瞬间在海浪之中翻涌颠簸了起来。

来不及思考的商时景下意识抓住身旁的木杆,这股巨力来得奇怪又突兀,倘若不是他反应极快,整个人恐怕就要被直接抛飞了出去。纵是如此,他也如同一只鲤鱼旗般在空中飞了一小会儿,好在这撞击只来了一下,整座烟涛城很快又平静了下来,远处传来城民吵吵嚷嚷的声音,惊怒有,恐惧也有。

不少武卫分散开来,如游鱼般贯穿而出,大概是去安抚城民了。

奇怪,难道是有人打上山门来了?

商时景心惊肉跳,站稳之后便立刻往城门口奔去,城门口几乎没有什么人,大概是全被赶回去了,不过他当时正在城中心,因此在赶路时看到了不少人抄出了擀面杖、毛笔、斧子等等生活用具,暗暗藏在建筑之后,看上去像是立刻就能跟入侵者拼个你死我活。

到时已经不早了,不少武卫都被赶走了,这也正常,这股力量澎湃而凶猛,武卫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没必要增加徒劳的伤亡。

易剑寒与宋舞鹤两人站在城门口,手中都持着剑,城门大开着,可以看见前方的结界已经被撞得几乎粉碎,只是勉强维持着完好,有不少地方已经碎成齑粉,无声无息的落入水中,而今摇摇欲坠着,再也承受不起一次重击。

只不过是一击……

商时景震惊无比,结界很快就破了开来,无数水汽从那个缝隙处喷了进来,只见得结界外碧浪滔天,高高的浪潮顶端站着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她浑身上下都被碧涛包裹着,穿着一件青蓝的长裙,双手交错,指若兰花,忽然猛然一跃,犹如灵蛇般引着涛涛海水一同涌入了烟涛城内。

少女来势汹汹,势不可挡,水流最是温柔也最是凶猛,宋舞鹤与易剑寒相□□了点头,两人同时出招,宋舞鹤的剑势稳如山岳,静似止水,平平无奇却又滴水不漏,沉剑挽涛,将这滔天之浪硬生生阻隔在了大门之外;而易剑寒却似一点寒芒,人剑合一,自水中腾挪辗转,趁着宋舞鹤的剑势直刺女子心口。

“主人呢?”

少女既不躲也不避,伸手直接抓住了易剑寒的长剑,素手轻轻一握,鲜血自她掌心滴落,却也将心神化在剑中的易剑寒直接震了出来,梧叶剑哀鸣许久,慢慢在少女手中失去了声音。易剑寒面若金纸,猛然吐出一口血来,他手中紧握梧叶剑,身形一沉,摇摇晃晃的便坠入浪涛之中。

长剑脱开了手,少女懵懂的看向了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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