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最后的良心 10（2 / 2）

相处了这么久，谷仓满大概也知道褚临是什么性子了，尽管褚临没有表情，但他的内心其实还是有波动的，冷峻的面容下其实藏了许多情绪，就像现在——褚临现在这幅样子，绝对是因为太过紧张了。

谷仓满没有说话，他只是转过身，安静地等着仿佛第一次出阁的褚临。这种时候就更需要耐心了，无论接下来能不能成功出阁、啊不，是出门，首先都得让褚临自己走出电梯。

褚临看向了谷仓满，眼神中流露出了极为罕见的无助，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又恢复原本的神情。谷仓满眼疾手快，挡住了要闭合的电梯门，并对他回以一个微笑。

不知等了多久，褚临终于迈开脚步，走出电梯。然后他主动伸出手，牵住了谷仓满。谷仓满顿了顿，紧紧回握住褚临的手，和他一起向前走。现在最重要的事只有陪伴，其他的都不用做。

通往外界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褚临上一次通过这扇大门，还是十年以前的事，那时候旧研究所被淘汰，他被麻醉，在昏迷的状态中，他被送入了地下，自那之后，褚临再也没有去过地表。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冰凉，心率在上升，大脑也像是要沸腾一样，他终于又站在这扇门前，只要打开门，他就能走到地表，那些照片再也不是虚假景象，不需要靠幻想来补足对外界的认知，门外就有四季，有昼夜，有和他相似又不同的个体。

只要打开门，只要打开这扇门。

褚临向前走了一小步，他已经能嗅到门上的铁锈味。他在脑海中幻想着自己推开门的瞬间，然后他尝试着抬手。

可他的手只是颤了颤，没能抬起。随后，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绝望席卷了他的心房。

褚临的心瞬间变冷了。

他还是不行，一切都没有变化，他还是没办法打开这扇门！都是……都是徒劳的！就算那些支配着他的人都死绝了，奴役的惯性却残存在此处，他还是被关在地下！他没办法离开地下，永远都没办法！

站在一旁的谷仓满浅浅地呼了一口气，他看出褚临的异常状况，手也被褚临捏得生疼，但谷仓满没有挣扎，而是任褚临捏着。

其实很多时候，人是没必要太勇敢的。就像此刻的褚临，他一定是觉得，自己非得推开这扇门不可，不然一切都完了，却忘了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想到这里，谷仓满不经意间露出了极温柔的笑容，褚临的绝望丝毫未能影响到他，他定了定心神，猛地向前走，一掌拍开眼前的门。

褚临几乎瞬间僵直，他无意识地松开了手，呆愣愣地看着被打开的门，以及门外耀眼的午后阳光。

谷仓满走出门去，然后回身看向褚临。

“门我来开就好，你只需要走出来。”

褚临失去了所有的语言，他注视着谷仓满，那个人背对阳光，对他露出和煦的微笑，他终于能抬起手，但这次却是为了按住胸膛，如果他不按住，心脏似乎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他心中此刻所能感受的，极其强烈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谷仓满忽然看向了一旁，露出了恐惧的神情，他飞速向门冲过来，一把将门关上了。

褚临立刻紧张起来，在这之前，他探查过周边环境，周围的僵尸全被驱逐了，也没有活人，除此之外，不该会有其他危险，为什么……褚临来不及多想，立刻动身，谷仓满此时正在危险处，已经没有时间再做其他打算！

光线重新进入地道，自然的风扫过褚临的脸庞，他向前跑去，但只跑了几步，他很快就停住了，因为谷仓满正好好地站在他对面，对他露出坏笑。

“抱歉，不过你看，你这不是自己打开门了吗？”谷仓满摊开手，“看在我想出一条妙计的份上，你可别生气……”

“气”字还没说完，谷仓满就被冲过来的褚临抱个满怀，褚临十分用力，就像是要把谷仓满塞进自己胸腔里一般地用力，他低着头，将鼻尖抵在谷仓满颈后侧，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两人的身高差本就大，现在谷仓满被褚临抱得整个吊起来，看起来就像个黏在玻璃上的晴天娃娃。

谷仓满被撞得头晕，一时间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是怎么回事，难道褚临气到上了头，恨不得亲手勒死他？幸好褚临是个宅，手臂的力量也不算太强，谷仓满饶是挣不开，也不至于勒得不能呼吸，但这么吊着也不是个事啊。谷仓满艰难地将手臂从两人之间抽出来，向上举起：“投降，我投降，下次绝不这么干了！”

他只觉得好笑，哪里知道此刻的褚临在想着什么。

褚临慢慢将他放下，但手臂却没松开，依旧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相处时间久了，褚临也渐渐了解谷仓满的思考回路，他知道谷仓满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但没关系，没有解释的必要。而且，两人要对话的话，就要松开手，褚临还不想放开怀里的人。就算身边是他从未亲眼见过的地表世界，就算他原本做了许多登上地表后的计划，但现在，一切都可以先放下。某种强烈的情绪让他无法松开谷仓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想放手，但至少不是现在，也不是下一秒。

……能遇到这个人，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