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陆神医出山辨真凶(2 / 2)
恰恰丁如知道。
丁如不仅闯入了这块禁地,她还要高举猎枪,在这里射杀一番,她还要指挥车马,在这里蹂躏一番,她还要亲自下场撕扯,在这里践踏一番。
丁如道:“傅将军当然忘不了赵尘风,那可是你最崇拜的师父,是你视为家人的人。”
傅雪年仍是闭着双眼,不作应答。
丁如道:“所以你不惜动用全军力量回到禾城。”
傅雪年的右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但他仍是没有睁开。
丁如道:“世人以为你要入沪,所以占城,但我知道,你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傅雪年的左眼皮也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他没有阻止丁如这张嘴,尽管他已经预料到她要说什么了。
丁如道:“你来禾城,是为了找赵一尊,因为你有愧于他。如果赵尘风当年没有选择你,那他很可能不会死,赵一尊就不会没了爹!你懊悔,你自责,你以为你强大了,就能弥补当年的罪责,赵一尊就会原谅你,把你当自己人看待?”
傅雪年徐徐吐了一口气,静坐着,他正极力克制着胸中被挑起的那份情绪。
丁如道:“可是你错了,他不会原谅你,所有人都不会原谅你。”她仿佛已瞄准了伤口,正扣动扳机,一字一句道,“因为是你害死了赵尘风。”
傅雪年的那颗心,腾地一下被击中,霎时间胸中翻江倒海、鲜血沸腾。丁如的话,确实如子弹一般,将他长年累月树立起来的冷峻,在此刻击溃。
傅雪年猛地张开了双眼,双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动了动嘴唇,一言不发。保持冷静,保持冷漠,保持冷血,是他在面对敌人时的一贯做法。
就算他真的开了口,又能说些什么呢?赵尘风确实因他而死,赵一尊确实因此失了父亲,他傅雪年是无力反驳这些事实的。而他的一味忍受,正中了丁如的下怀。
丁如此刻稍稍平缓了方才较为激动的心情,冷眼看向傅雪年,等着他做点回应。
通过后视镜,洪世杰看到后头两人各自沉默。洪世杰今天可是听到了大事,原来这位威风凛凛的狼将军正是当年赵尘风的小徒弟,还和那场禾城保卫战脱不了干系。原来这位狼将军回到禾城,不只是为了北上入沪,还是为了找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洪三的好友赵一尊。赵一尊要是知道了,不知会作何反应。
一时间信息量太大,洪世杰只得强装冷静,默默观察后头两人的动静。
不一会儿,傅雪年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洪世杰便也出了车,问道,“将军要去哪?”
“回邹府。”傅雪年落下一句话。
“将军,邹府现在怕是还不太平。”洪世杰道,怕又有长刀刺客卷土重来。
“没事。”傅雪年刚转身要走,突然记起点什么,又交代道,“你送丁小姐回去,确保她安全到家。”
“你还没告诉我真相!”丁如冲出车门,只看见傅雪年远去的背影。
傅雪年拐过一条街,走到县官府邸门口,见邹府的仆人正拿着湿抹布擦洗门前的血迹。
那仆人见来者是傅雪年,提着胆子缓缓站起身,说道,“傅将军来了,我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傅雪年直接进了门,来到大堂内,见堂内除了一具棺材,只有刘氏与杨局长。
刘氏正在抹眼泪,见傅雪年出现在门口,便略显慌张地站起身,问道,“傅将军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邹夫人,杨局长。”傅雪年道,“我也想求个真相。”
刘氏擦干泪问道:“傅将军也想知道真凶是谁?”
傅雪年走到棺材前,正对着那张黑白遗像,道,“要是不弄个清楚,这罪名真要栽到我头上了。”
杨局长这才站起身,道,“要求真相,只得开棺验尸,这事儿,还得邹夫人同意才行。”
刘氏道:“这事儿我早已做好准备,今天一早我就派了人去请陆神医过来验尸,在这儿,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只是,这么久过去,还没见人影......”
堂内的人正说着,只听得院中有声音传来,“邹义麟呐邹义麟,枉我跟你斗了大半辈子,没有情,义总有的吧?你倒好,验个尸还得我亲自跑一趟,真是死了也不消停!”
三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精瘦小老头出现在大堂门口。他头发花白,剃得很短,脸很干净,小鼻子小眼挤在一块,肩上背一个皮制药箱,淡黄色长袍快要拖地,此人正是妙手回春神医陆圣扬。
陆圣扬径自走到棺材前,在傅雪年脚边放下药箱,扶着棺材边骂道,“邹义麟呐邹义麟,你不够仗义呀!”说罢落下两滴泪。“你不是说还能撑几年?不是说要等到天下太平才合眼?不是说还能一块喝几杯的么?”他说罢放声痛哭。
刘氏与杨局长见状,不敢上前搭话。刘氏心里纳闷,这神医怎么比她自己哭得还凶。
傅雪年不紧不慢从胸口掏出一方手帕,递给身旁的小老头。
陆圣扬头也没抬,就扯过手帕拿来抹眼泪、拧鼻涕,毫无一个神医模样。
“陆神医。”刘氏走上前,道,“我家老爷子不在这,请随我来。”
原来堂内是个空棺材。傅雪年、陆圣扬、杨局长便跟着刘氏进了后院的一间屋子。
邹义麟端端正正躺在一张木床上,容貌完好。陆圣扬走上前,确认他已死,便转身对刘氏道,“劳驾,把那两张桌子拼一块。”
傅雪年和杨局长便听从陆圣扬的指令搬桌子。
“劳驾,把他搬到桌子上。”
于是两人合力把邹义麟的尸体搬上了桌。
陆圣扬仔细查看尸体,道,“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他转头问刘氏,“他最近有什么异样没有?”
刘氏想了想,答道,“咳得厉害,唉,是老毛病了。”
陆圣扬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布包,将它摊开,是一连排大大小小的银针。他一手取出其中一根又细又长的银针,一手扒开邹义麟的嘴巴,将那银针探入邹义麟的喉中。那针遇上人体便自动软化,在尸体喉间呆了好一会儿才被取出。
陆圣扬一边查看银针,一边摇头叹气。他用双手把邹义麟的嘴扒得再开些,将他每个牙齿缝都看遍了,仍是不满意,几乎就要把整个头伸进他嘴里。
“奇怪,并没有他杀的痕迹。”陆圣扬拔开邹义麟胸前的衣物仔细端详,突然抬起头,正视傅雪年。
傅雪年被陆圣扬这么一看,也是一愣,难道这位神医在自己身上找到了“他杀的痕迹”?
这三人便以为神医看出了点什么关键信息,正等着他开口,没想到他说道,“你挡着光了。”
“哦。”傅雪年便挪了挪身子。
陆圣扬继续问道:“邹夫人,你确定邹义麟是被人杀害的?怎么我看不出来?”
刘氏道:“他之前跟我说过,要是他死了,一定是被谋害的。”
陆圣扬听了顿生怒意:“就凭他一句话,你就认定他死于他杀?”
刘氏仍是一脸执着:“可他从不骗我。”
陆圣扬也理直气壮地反问:“要是他就想骗你一次呢?”
刘氏哑口无言,另外两人也是听得一头雾水。刘氏问道:“您是神医,一定能看出点什么!”
陆圣扬道:“神医也不能无中生有。”
刘氏急着说道:“您再看看,胃里,腿上,脚上,五脏六腑?总能找出点什么!”
“不用。”陆圣扬摆摆手,“我认定的事,不会有错。”
陆圣扬开始收拾手头的工具,整理药箱,将它背起,冲众人说道,“经鉴定,邹义麟属于正常死亡,无谋害一说,请家属不要散布谣言,让他好好安息!”
刘氏听了,瘫坐在床上,想到她挚爱的夫君未曾被谋害,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了地。但她随即又十分难过,因为夫君是自然而然地先她一步离去,两人无法共生共死,缘尽于此,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陆圣扬正要迈出门,杨局长忙拦住他,“陆神医,既然结果已明了,可否请您写张字据,证明邹义麟死亡原因与他人无关,我们也好结案。”
杨局长这么说,正是为了傅雪年考虑。白天县府门前,丁如这么一闹,学生们的情绪立马被挑动,再有这么几次可不好管了。
“还有这种规矩?”陆圣扬瞅了眼站在墙角一言不发的傅雪年,说道,“过于麻烦!清者自清!”说罢便离开了县官府邸。
“可惜了我的一方手帕。”傅雪年冷冷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