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美少年单枪赴终战（一）（2 / 2）
傅雪年有点贪心。对他来说，禾城，自然是要保的，北上，也是要继续的。关键是搞定炮弹的钱从哪来？
“将军，有人送来几箱东西。”傅雪年正在窗前徘徊愁思，就见好几名士兵抬着几个木箱子十分吃力地走到面前来。
傅雪年警惕地退后几步，“什么东西？谁送的？”
“将军，是黄金。”一名士兵打开最前面的一个木箱，果真金光闪闪。“几大箱子就摆在后门口，只听见一句‘上岸了’，我们几个就跑过去查看，但没见着送箱子的人。”
傅雪年凑上前去，见那金光之中另有一物，定睛一看，见是一串链子，上头只有一个月牙般的木刻吊坠。
同样的吊坠，他见赵一尊脖子上也戴过。这黄金难道是赵一尊派人送来的？
傅雪年拿起链子，转身递给洪世杰。
“这是赵一尊的东西!”洪世杰也认出了这链子，再看看那满箱金灿灿的黄金，他诧异十足。赵一尊生辰那天，他曾在面馆见吴隐亲手相赠，这是赵吴的定情之物，此刻怎会出现在这里？
“你拿着它，去把赵一尊请来。”傅雪年命令道。
赵一尊此刻正端坐在医馆的一条长凳上，凳子摆在屋门的一旁，屋内木床上躺着虚弱无力的吴隐。水中与伊尔哈一搏，连刺三刀，已让她精疲力尽。
飞刀，飞刀，吴隐那些飞刀是从哪来的？赵一尊捏着其中一柄飞刀，觉得甚是熟悉，他猛地想起那晚运送乔河尸体的暗巷人，使的也是这样的器物。吴隐和暗巷难不成有关联？
“丫头，你哪来的飞刀？”赵一尊忍不住问道。
“医馆伙计送的。”吴隐答道。
“为什么送你这个？”
“他原本拦着我，但拦不住，我说我要去报仇，他就送了我几把飞刀。”
原来昨晚吴隐欲溜出医馆时，被一名伙计瞧见给拦着了，伙计见她身负重伤仍执意复仇，拗不过，善良的伙计便将自己随身所带的几把飞刀送给了吴隐，好似尽了自己的微薄之力。也多亏了这几把飞刀，最后让伊尔哈丧命。
可不能让这丫头再擅自行动了，赵一尊正想着，忽听见屋外连廊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似是两人一前一后，而后者一直在推搡着前者以催促他前进。
“给我进去！”脚步声到了屋外，小百灵被推进了屋，在她身后怒目而视的是尤新语。“这小妮子可不简单，吃我的喝我的却私通百花教，做了我鸣仙楼的叛徒，和那帮害惨逆鳞门的人没什么两样！赵一尊，这人就交给你了，要是有用处就留着，要是没用就扔河里算了！”尤新语将小百灵反手一捆，踢弯她膝盖让她跪倒在地，正好跪在吴隐面前。
吴隐微微睁开眼，见地上那女子颤颤巍巍、神色苍颓，甚至能听见她因恐惧而频频抖动的喘气声。吴隐心中忽生一丝鄙夷，只要与百花教有关的一切都让她作呕，如今百花教教主已除，而那个亲手将她父亲残害致死的凶手还逍遥法外，只要闭上眼她就会忆起那天的惨状。
满院的横尸，父亲胸膛流下的血，头顶熊熊燃烧的烈火，脚底苦味难忍的星火、灰烬、尘土......吴隐深吸一口气，直直盯着眼前的女子，问道，“眉方寸在哪里？”
“谁是眉方寸？我......我不知道......”小百灵面色一变，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只是个戏子，只管唱戏罢了！”说罢昂起头，用她一贯柔弱娇怜的眼神直视吴隐，仿佛在渴求一份同情。“吴姑娘，我知道你向来看不起我，像我这样寄人篱下、卖艺苟活的卑微之人，也不奢求你们的原谅。但我求求你，能不能让我......再见伊尔哈一面？”
她竟还不知道伊尔哈已死。
吴隐冷笑一声，目光一扫门口的赵一尊，随即又闭上了眼睛。她道：“赵一尊，我能引出伊尔哈，你能引出眉方寸吗？”
这竟然是一句挑衅。也是无能为力的托付。灭门之仇，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赵一尊走上前来，俯**子，朝那跪在地上的小百灵问道，“你可知道百花教的大本营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小百灵摇摇头，依旧维持着她那份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要是告诉我，我就带你去见伊尔哈。”赵一尊道。
“真的？”小百灵双眼一亮，嘴里有话欲脱口而出，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她垂着头，轻叹一声，“假的。”
“我说到做到。”赵一尊道。
“什么皇城美梦，什么天长地久，都是假的。”小百灵叹道，热泪如雨下，她双手遮面，“可我就是愿意相信他，愿意相信他为我编织的美梦，愿意相信这些假的东西，赵一尊，我是不是很傻？”
未等赵一尊答话，小百灵又道，“你知道我一直钦佩你，羡慕你这样肝胆侠义之人，羡慕你能施展拳脚做自己想做的事，羡慕你有吴姑娘、小珠、酒姨她们的关爱与呵护，所以那天在烟雨楼，我不忍心你被害，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我确实想过阻止，但我绝不能违背他的意思，因为......因为他是唯一珍视我的人！而你们所有人，只当我是个没用的戏子罢了！”
小百灵掩面哭泣，仿佛要将自己的苦衷在众人面前诉尽。一个太渴望被爱的人，往往惯于忍受，苦楚累累。
赵一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想着此人既然是百花教同党，应该严厉逼出有用之物才是，但此刻他竟有种想安慰小百灵的冲动。
“不对不对，你不只是个戏子！”众人循声回头望去，只见小珠吃力地倚靠在门口。尤新语急忙冲过去抱住她微弱的身子，她便整个人埋进尤新语的胸膛里，许久，才探出她灵巧的脑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脸，继续说道，“小珠赌气不吃饭，你会做好吃的宵夜偷偷送给小珠。窗台上的石头经常被野猫弄走，也是你悄悄补上的，这些小珠都知道。所以你不只是个戏子，还是小珠的朋友。”
小珠说完这些话，好似花光了所有力气与脑力，又颓倒在尤新语的怀里。
小百灵听到“朋友”一词，放下了掩面的双手，这世间还是有人拿她当朋友的，她还是有除了戏子以外的价值的。小百灵第一次觉得“朋友”这个词是如此温暖，尤其从懵懂却身受重伤的小珠嘴里说出时，这个词竟有种无形的宽恕的力量，驱使她从垂头丧气变到无地自容。
沉闷幽暗的屋子里，只听她冷冷清清地说道，“禾城东海岸有个荒芜的小岛，他们就在那里。”
“好。”赵一尊拿起长枪就要夺门而出，他要去找到那个凶残的暴徒眉方寸。他刚迈出门，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人拦住。
“赵一尊，哪里去？”洪世杰刚好奉命赶到医馆，两手紧紧抓着赵一尊。逆鳞门的事他已知晓，见赵一尊无恙，他也便安心。“这是你的东西吧？”洪世杰掏出那串月牙儿。
赵一尊接过月牙儿，忽地想起这是那天为找到乔河而抵押在暗巷的“最宝贵之物”，此时怎会在洪三手中？“确是我的，你哪来的？”他问道。
“你们在这医馆躲着，还不知道外头的局势吧？百花教已经发动暴乱，占了一条街，正要逼傅家军出手。我想着咱有炮，那打就打呗，可谁知道傅家军军火有限，打了百花教，就没法北上打别人了。这时候贾友文一个电话说要卖给我们军火，但要十万两黄金才肯卖，这不是敲诈吗！正愁着，就有及时雨送来了黄金，还有这条链子，我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现在傅将军请你相会城南公馆，共同商量打败百花教的计策，情势急迫，你快跟我走！”洪世杰说道。
原来傅雪年选择先保禾城。
赵一尊正想跟着洪世杰走，但自觉背后一凉，便回过身去，果然见吴隐正盯着自己。
“傅将军请你去，这回你去不去？”吴隐问道。
赵一尊自然明白这话里的含义，吴隐还在恨他昨日轻信一句“傅将军请你去烟雨楼一会”而断然前去，以致于在逆鳞门被暴徒火烧之时没能守护。
但这回呢？傅雪年是要他相助，共同消灭百花教。他是去还是不去？
赵一尊紧紧握着长枪，见吴隐无力地躺着，小百灵颓然跪着，尤新语怜惜地抚摸着小珠的脑袋，小珠半睁着眼睛，嘴里轻轻吐出一句“一尊哥哥”。
他只呆呆站着，看着这一干人等令人惋惜的模样，觉得心中有万千不甘和懊悔。
“带傅家军去海上小岛揪出眉方寸，杀了他，杀不了就别回来见我。”吴隐道。
“好。”赵一尊如得军令，环视屋中一圈，便执枪跟着洪世杰匆匆奔出了医馆。
老县长邹义麟逝世，禾城无主；逆鳞门尽毁，禾城失去最有力的庇护；百花教引发暴动，傅家军一度陷入保禾城还是弃禾城的两难......
赵一尊这一去，正是以己之力助傅家军灭百花教，正是守护禾城的最终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