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2)
那场雪没过几天就化了,裸露出青砖宫道还有泥黄色的土路,只有犄角旮旯没人走的地方还残留些变得脏灰的雪。
我叹了口气,拿着树杈衩在雪地上划过来,划过去。
雪人还没堆起来呢。
也不知道米罗他们堆了没。
我扭着身子回了殿里,对正在研墨的李承鄞说:“太子殿下,你什么时候搬回丽正殿啊。”
他停了手,眼皮一掀,“是母后下了令,不然你以为我在这承恩殿吗?”
我刚想说话,门外突然传来哭喊声。
“殿下,求求殿下看看良娣吧。殿下去看看良娣吧。”
一声一声,越来越哀戚。
我看一眼李承鄞,他低着头看不清他什么神色。他淡淡地说:“门外谁在叫喊?”
永娘回禀:“回太子殿下,是良娣身边的大宫女锦儿。”
他像是聊天一样,和我说起话来:“锦儿来做什么?”
“问我?”我指了指自己,我又不在青鸾殿我哪知道她来干嘛?
他抬头看我稀里糊涂的样子,说:“不知道就打发走吧。母后的旨意,我也不能违背。”
永娘去了,回来面露难色。锦儿还在外面叫嚷:“求殿下看看良娣吧。”
她为难地说:“锦儿说良娣病得很重,希望太子殿下去看望一下。”
李承鄞一听这话,立马放下笔,赶紧往外走,又突然停住回身拉起我一起走。
锦儿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比泪汪汪的永娘还有过之无不及。
李承鄞倒不怎么介意,好声劝她不要哭,又厉声说道:“瑟瑟生了病,怎么不去找太医!这么拖着,落下病根你们青鸾殿谁都赔不起。”
他突然又软下来,“瑟瑟受罚还是生病,我自然是心疼的。可是母后对我下了令,我也根本不能移开身,这承恩殿也有母后的人,我要是去了青鸾殿,母后马上就能跟过来,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瑟瑟。”
“地上凉,你也赶紧起来。我和太子妃一同看望就是了。”
我?
我眨了眨眼睛,扯了扯李承鄞衣袖。赵良娣想见他,带着我去干嘛?
这不是往我身上引火吗?
没嫁之前她就对我存疑,好不容易缓和了点关系,又要让她讨厌我?
锦儿犹豫起来:“殿下,良娣只是想让您去……”
李承鄞打断他的话:“太子妃是东宫之主,瑟瑟病了她去探望是应该的。”他看了我一眼,冷着脸说:“太子妃要是不去,绑也给她绑过去。你回去准备一下,我马上就带着太子妃过去。”
锦儿憋着话说不出来,被迫离开了。
李承鄞接过旁边永娘呈上来的披风,给我系好带子,“去了少说话,别气着瑟瑟。”
我从他手里挣脱开,“我不去。”
他一把把我拉回来,冷着眼说:“你必须去。”
我提高声调,嚷嚷起来:“我怕我去了,气着你的瑟瑟,她病重了你再来怪我!”
他狠狠地打了个结,勒得有点难受:“还不都是因为你,母后才罚了她,她病了你竟然一点关心都没有!”
我伸手使劲推开他,费力地解着那个结:“李承鄞!你少血口喷人,你自己独宠她让母后看不过眼,凭什么怨我!”
他脸气的铁青,握着我的双手,让我不能动弹,“颂娘。”
一个稍年长些的宫娥走进来。
“带路,青鸾殿。”
她恭恭敬敬地接过永娘手里的灯,替了永娘的位置。
“殿下,太子妃,请。”
李承鄞拖着我大步往外走,永娘本来想说什么,看了颂娘一眼只是低身行了礼送我。
赵良娣果然得了病,而且病的不轻。
她躺在床上小小的一团,我记得她以前还是丰腴的,现在眼眶都瘦的深陷了。她一见到李承鄞,眼睛滚出两滴热泪,口中唤着“殿下。”
我跟在后面撩开帘子刚想走进去,想了想又退了回去。颂娘关切地问我:“外屋还受着风,太子妃怎么不进去呢?”
我瞧着这个陌生的宫娥并没有觉出恶意,也就实话实说:“赵良娣想见的是太子殿下,太子心里也是挂念良娣的。他们两人长久不见,肯定要说很多心里话,我在旁边……”我笑着摇摇头,“不合适。”
我掏出一盒梅香丸,递给时恩。这是永娘临走前带到我身上的,现在看来还是永娘考虑周到。
“麻烦时恩公公帮我送到良娣手里,就说我忧心她的病,还希望她快些好过来,等到开春天暖,还能一起打牌呢。”
时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进了内室。
我隔着那层帘子,却好像和他们隔了千山万水。
颂娘搀着我站起来,“婢子带太子妃找个暖和的地方吧。”
我点点头应允。
她戒备地看了那层帘子,低下头敛去神色。
不知道等了多久,李承鄞都没有出来的迹象。我揉揉坐的发麻的腿,颂娘赶紧凑过来帮我捶腿。我看她蹲着身,也不好受,说什么也不让她捶了。
颂娘顿了一下,缓缓说:“婢子伺候太子妃是应当的,像太子妃这样拦着人的主子却是少见。”
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颂娘应该还有自己的活计,结果被李承鄞叫过来陪着我干等了半天。她又不像永娘和我相熟,承恩殿的人待我都很好,我也不想让她太操劳。
“颂娘,要不你先回去吧,你肯定还有好些活呢。”
她一下笑起来,轻轻揉着我的膝盖,“太子妃这说的什么话,哪有主子还在,下人先走的。太子妃好生等着,婢子去问问。”
颂娘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我猜是青鸾殿的人让她受气了,刚想宽慰她,她一把拉着我手带我往外走。
“太子妃,婢子失礼了。”
她一面朝外走,一面说着话:“青鸾殿派人备了晚膳,看样子太子殿下要留在这了,太子妃先回去,有什么事婢子担着。”
她唤来一个小宫娥,让她给李承鄞带话。回去时还像来一样,她提着灯跟在我后面,幽幽的烛火照亮脚前一小块地方。冬天天暗,走起路深一脚浅一脚没轻重,我小心翼翼地注意脚下,心里却无端难过起来。
我一下又羡慕起赵瑟瑟了,皇后责罚我的时候李承鄞一言不发,她受了罚李承鄞就能破令留宿。
我倒不是羡慕李承鄞对她好,我只是羡慕她有对她这么好的人,无论在宫外还是在宫里。
这种好,和永娘阿渡待我的不一样。
见我一个人回来,永娘也没有太过惊讶。她一边解我的带子,一边怪穿衣的婢女手上太笨,我想到李承鄞笑起来。
永娘也想到了,红着脸噤了声,老老实实替我宽衣。
“太子妃回来就吃点东西吧,阿渡等了您半天了。”
阿渡冲进来一把抱住我,她担心死我了。
我身边没有她,也没有永娘,还是跟着李承鄞,她怕他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