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1）（1 / 2）

夏天也许不是一个用来相亲的好季节。

走去地铁站的路上两人多多少少出了些汗，落于温鑫宸几步远的季愉川餐店还干净利落的男人渐渐被汗水浸湿了后背，他有些懊悔自己提议去吃甜点了。

四周是蝉鸣，夹杂着淡淡的梧桐树被热浪蒸腾出的馨香，让季愉川很想靠温鑫宸再近一些。他凑过去，小心翼翼道：“对不起温先生，这么热的天还要麻烦您陪我去吃甜点。”

“我也想吃，别在意。”

温鑫宸的回应不温不火，听不出情绪，季愉川只好乖乖闭嘴跟在后面，听着蝉鸣，看着男人走在他眼前的背影……他很想就这么抱上去。

季愉川自认为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但他唯独喜欢了两样浪漫的东西——宇宙和大海。

他在温氏开发的人造海滩打工，是兼职美人鱼。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他比后天学习游泳的人更习惯于在水里睁眼和自由游动身体。

他的工作就是在海滩对外开放时，每天在水上公园里表演一两个小时。人鱼少有男孩子，但他的人气一直居高不下，柔韧的身体让他游动时不会有僵硬的转折，如同真的人鱼生活在海里，他的动作面容被游客记录在手机，手接手传播，无不叹道：美人鱼是真实存在的吧！

他喜欢大海，经常在水里泡着直到手脚都起了褶子。那天下班晚了，他一个人在水里练习转体，鱼尾还没摘下来，就着鱼尾在海边沉浮上潜。

他很少会游到公园圈画的范围外来，但那天，从水下借着月光看见不远处礁石上有个身影，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他就是觉得那个身影十分颓然落魄，让他想靠近。

于是他朝着那人的方向游到外围，正在他浮上海面的一瞬，那个身影突然纵身一跃，急急坠入海里。

季愉川大吃一惊，顾不得呛了水，赶紧吸了一口气向那个身影游过去。

夜晚的海是吞噬一切的巨兽。一旦落入它的嘴里，便纵寻不得。好在季愉川早就习惯了这个环境，又有公园探照灯的助力，马上就依靠经验锁定了那个人的位置，他一边想用自由泳又觉得身后的鱼尾碍事，可是停下来脱鱼尾更加费时间。他只得拖着尾巴耗力游到那个正在下沉的身体旁边……这才看清，这是一个男人。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着男人游回岸边，摸了摸鼻息和颈部的脉动，又趴在他胸口听了听心跳。季愉川使出毕生所学的急救知识给他做人工呼吸，按压心脏。终于在他鼻腔和嘴边流出呛住的水的时候，他也放心地向后仰躺下去。情急时不自觉，他原是已经累到虚脱了，手和脚都在忍不住颤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身旁的人断断续续有些呻吟从嘴边溢出，而季愉川还穿着鱼尾，两个陌生的人就这样一起仰躺在沙滩上，头上是满天繁星。季愉川眯着眼睛还能看清排列有序的星座。

身边的人刚才落海了，他救了他的命，而两个人就这样一起躺在群星下，只有海风和浪花见证了刚才危机的一刻。真是奇妙的感觉。

待季愉川恢复力气，想把鱼尾脱掉，可是突然想起来，他里面光着屁股呢。

看着波光粼粼倒映着星空的海面，那个纵身跳进海里的人还沉沉睡着……他应该不会醒过来又自杀吧？

他认真担忧，想了一番，还是决定游回去换衣服。

“你可千万别再自杀了，废了我老大劲了。”季愉川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向海里游去，想游回水上公园换了衣服再回来想办法。

可再等他回到沙滩时，那个人已经没影了，只是原本两人躺过的地方交错着许多脚印，看着有五六个人的样子。猜测应该是被巡逻的警卫员救走了吧？

那也好。只是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为什么要自杀呢？那是个英俊的男人，身上的衣服看着也很精贵的样子。可他很悲伤很无助。明明没有对话，他却从那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这些。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但是他想靠近，想了解。

后来季愉川又去过几次沙滩边，再也没遇到过那个男人。他躺在曾经两个人一起躺过的沙滩，看着头顶两个人曾经“为盖”的星空，巧得是今天也能看见那几个星座。

“坐到哪站？”

“啊……嗯，滨海路……”喑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看着温鑫宸，觉得总能在温鑫宸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微妙“虚无缥缈”的感觉，这个人的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还有那天纵身跃入大海的身影。他看入了神，把心里所想的竟然脱口而出：

“您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