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1 / 2）
转眼间已是来年春日里的燕啼莺转, 去年年秋的时候皇后溘然长逝，就连太后也跟着一起病倒了, 再也没出来找过事。
原因很简单也很狗血，皇后去世前只留下了语焉不详的一句话：“若一早知道是这样, 本宫就在自己宫中哪都不去。”
流言不敢不胫而走, 事关太后没有谁嫌自己命长到处乱嚼舌根。但这种事就算宫人见得少听的也多, 嘴上不说心里也都胡乱揣测了一番，没有摆到台面上，背地里太后只能自己吃个哑巴亏。
系统在太后病倒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 留给谨宁的解释是要系统升级, 任务即将完成, 升级过后的新系统才能将她带回原来的世界。
这几日系统归来，忙里抽闲, 终于在春天的时候给谨宁做了个去年的年终报告：【这任务基本上就完成了。另外，皇后的死因分析最终归结为被你气死的。恭喜恭喜，顺便解锁了新成就。】
谨宁不经意间打了个牙噤, 她对系统的报告没有感到丝毫高兴快意, 甚至生出了一点点寒意。同样的，她对新成就并不感兴趣, 理所当然地无视系统的兴致勃勃。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以便抵挡不知何处吹来的阴风。
谨宁道：“所以, 为什么我到现在还在这个地方呆着？”
系统轻快的声音响在谨宁耳畔：【很快很快啦, 任务都快完成了, 你别着急。】
“早前你便说常毅和你之间一真一假, ”谨宁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迎春似绽非绽的花瓣，她明显感觉到系统连续的电子工作声停了一下，才不慌不忙接上了后半句，“当然，常毅是假的，你早就和我说过。他说我不能回去是诓我。”
系统接上工作的声音：【正是如此。】
谨宁挑了一束开得最好的迎春折了下来，并不再提回去的事，将梅花交在兰芷手中：“宛晴与三阿哥在宫中等着我们了，回去吧。”
甫一进门便见梨花似雨而下，梨香满园何不缥缈。殿内彩绘屏风后，佟宛晴正在看着三阿哥与四阿哥玩耍，她浅浅一笑，听到身后有人进来便客气的先站了起来。
聊了几句，两个小二玩的也有些累了，四阿哥便先由奶娘抱去睡觉了，佟宛晴在小厨房刚蒸的糕点也已好了便同流云一起去取，殿中便只剩了谨宁与三阿哥。
数年来，谨宁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小康熙，心里不免又多了几分好奇，盯着他看了半晌，约莫玄烨也觉出些许不好意思，好奇道：“贤娘娘这样看着儿臣，可是儿臣有何不合礼数？”
谨宁哑然一笑，吹了吹茶碗里的浮沫：“无事，只是觉得许久不见你长大了许多，本宫便想着过几年四阿哥也该像你一样吧。”
玄烨默然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日光在墙壁上拉出一个他有些落寞的影子：“四弟天资聪颖，皇阿玛甚喜他，定会比儿臣更好。”
谨宁托着腮看了看他，轻叹了一口气，本想招了招手叫他过来想要宽慰他两句，脑袋猛然一疼，手中茶盏一滑大半洒在了自己身上。
猛然有剧痛从脑中袭来，谨宁感觉自己的大脑突然被另一段记忆强行挤占，正痛苦万分地扶住额头。
玄烨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刚要张口去唤在殿外侍候的兰芷等人，见此状况只匆匆喊了一声，立刻去扶住谨宁。
玄烨一直觉得贤娘娘看起来纤弱，没想到被他猛地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却是十分有力，生生要将自己的胳膊捏断一样。他抬头惊惶地看着谨宁，还未说话，便听谨宁道：“你刚说你皇阿玛明日午后会问你和二阿哥的功课？”
那声音似乎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得出谨宁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玄烨不解，只是疑惑地点点头又向殿外唤去。
谨宁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力气，她只觉得越是想放开三阿哥手上的力气却是越大，脑中的清明所剩无几，她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继续道：“若你皇阿玛问你以后最想做什么呢？”
三阿哥见谨宁脸色愈发难看，迟疑一下：“儿臣想做一代贤王。”
“言虽如此但不可这么答，”谨宁双眼紧闭，从牙缝中挤出来后半句，“你记住，你皇阿玛很是看重你。”
玄烨不明所以，但像是被猜中了心思，惊讶地有些说不出来话，胳膊上的力猛然一松，他眼睁着谨宁一手紧紧掐住她自己的脖子，一手砸了一个茶碗。
玄烨顾不上思考谨宁刚说话，立刻去掰谨宁的手。谨宁的围领已经被自己揉成了皱皱巴巴的布条，另一只手狠狠将三阿哥推到了地上。
殿外候着的兰芷一听瓷器乒乓声立刻就赶了进来，见此状便唤了观佑一同来掰谨宁的手，直到谨宁被自己掐的晕了过去她这才松手。
再次醒来时，身边并没有看到顺治的身影，谨宁这才放心。她晕过去之前分明觉得自己的手不听使唤起来，正要向三阿哥的脖子掐去，两厢争斗，她将那股不能压制起来的力量转移了目标，在旁人看来她就像想掐死自己。
寝殿中没有多余的人，她便知这事在自己宫中已经压下来了，略松了一口气。
兰芷伏在床边，眼睛肿的像个核桃，谨宁刚想安慰两句，角落里的常毅便先开了口：“兰芷姑娘，娘娘已醒还烦请你将药再热一热。”
兰芷听话地去了，殿中一时只剩了常毅和谨宁二人，他便开门见山道：“你初见皇帝时吟了一句诗，你知道那句诗是谁写的吗？”
谨宁被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弄得更懵，，她分明记得刚才是自己将自己掐晕过去的，尽管她感觉自己没什么事，但此时常毅不关心一下就算了，问的这个问题简直不能让人理解。她莫名其妙道：“林黛玉。”
“不对，”常毅坚定地摇了摇头，“是曹雪芹。世人皆觉黛玉所著《葬花吟》，但其实是假的。”
谨宁看神经病一样的望着常毅，还欲再问，常毅竟然已经一本正经地言归正传起来：“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容易忘记从前发生过的事了？而且有时候，会觉得有一些曾发生过的事本来不是这样？”
谨宁愣了一下，之前她发现自己有这一点征兆就立刻瞒了下来，假装自己心大不记事也没有人起怀疑，今日冷不丁被常毅提了出来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谨宁讳莫如深，常毅看着女子的一双黑瞳看起来格外幽深，片刻之后才斟酌着开了口：“没有人可以带你回去，只有你自己可以。因为这是梦，只有你自己才能叫醒你自己。”他深深望着谨宁，良久后才继续道：“但是我可以帮你一把。”
常毅走后，谨宁遮着眼自己想了很久。系统在一旁窥着，可是读不出她的思想，只是试探道：【吓死我了，我以为刚才你要掐死自己。】
谨宁挑了一边的眉：“我还以为你要负荆请罪，为没有刚才没有及时阻拦我自杀道歉。”
系统讪讪一笑：【实不相瞒，我刚才的信号断了一下，没赶上这段。】
“哦？”谨宁将挡住视线的手拿了下来，“可是，你刚不是还在担心我掐死自己吗？你与我同休眠，共清醒，常毅刚才也没和我提半分刚才的事，你怎么会知道我脖子是自己掐的。”
说话间，兰芷又重新端了药来，谨宁起身坐了起来没等系统再解释，摸着兰芷的头好一阵安慰，最后吩咐她去准备好做红豆糕的材料，说是明天想做一份给皇帝吃。
约莫着有了上次的经验，兰芷在谨宁再做的时候在一旁指导了许久，这次的糕点已经有几分碧霄做的样子了。
谨宁到乾清宫的时候，顺治正支着头临案侧倚，似乎是有些乏了在闭目养神，另一只手中还握着一本书垂在膝上。春日午后的阳光格外明媚，在他的荼白衣袍上勾勒出浅浅轮廓，她晃了晃眼，只觉眼前岁月宛若幽幽一梦。
谨宁没有像往常一样蹑手蹑脚地靠近然后轻轻抽走他手上的书，这次反而十分大胆地走到顺治身边，俯身在他的唇上一扫而过，然后站直继续当正人君子。
自谨宁进来时他便一清二楚，但他总觉得这次她会同往常不一样，便耐心等着，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开头。
他自少年登基万事于他均可处变不惊，但此时还是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根，他睁开眼看着仿佛无事发生的谨宁，轻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顺便转移话题：“朕记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午睡，怎么到这来了？”
“刚做的糕我给你带来了，话全在糕里了，”谨宁开门见山道，顺便从食盒里拿出来端出那盘似骰子一样的红豆糕，末了她还不忘加了一句：“我亲手做的。”
顺治的笑脸明显僵了一下，彼时在江南时谨宁的糕点还让他记忆深刻，吃过一块生出了这辈子都不想吃甜食的冲动，眼前又摆出一盘谨宁亲手做的，他是真的没勇气吃下去，但又不想辜负她的一番好心，只能硬着头皮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出乎意料，这次不仅是能吃，甚至还很好吃！
谨宁看着顺治眉头渐舒也跟着一起笑了出来，也跟着吃了一块方敛起笑意：“皇上整日里在乾清宫里闷着处理政务，要不要臣妾陪皇上出去走走？”
顺治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红豆糕，还是摇了摇头：“明日吧，朕召了皇子们来问功课。”
谨宁想再一次就着夏夜里的月光伏在顺治的膝头让他再为自己梳一次头发，那样的头发会沾满园中的莲荷清芬，能消去桂花油的甜腻；她亦想在冬日里与顺治围炉而坐，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铺满紫禁城的每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