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2）
正值黄昏, 庭院之中洒着脉脉余晖, 映在琉璃瓦下的冰柱之上, 斜斜照进暖阁之中，重重帷幔之后斜阳便被削减得更弱, 照进床榻之中就更显黯淡。
这暖阁之中本是极温暖的，可重重帷幔却将外面的世界隔了开来，黑暗中寒意悄然蔓了出来, 一点点爬上谨宁背。
电光石火间, 脑子里被短路的地方一下子就被接了起来，她眉心紧锁问道：“你说清楚点。”
“奴婢是听德泉说的，”碧霄将重重绣幔掀开, 扶着谨宁从床上下来，“太后召了皇上与皇后去慈宁宫, 出来之后二人便发生了争执。”
太后果然不是个省事的的老太太，刚回宫就挑出点岔子。谨宁匆匆披上一件氅衣：“去准备步辇, 我去一趟乾清宫。”
碧霄答了“是”连忙去准备了, 她还未走出寝殿，便看兰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兰芷仓促一福道：“娘娘，苏姑姑来了。”
衣领上的盤扣在指尖飞快的旋上, 谨宁皱眉道：“这个时候，苏姑姑来干什么？”
兰芷怯怯道：“奴婢……奴婢不敢乱说, 娘娘还是出去看看吧。”
谨宁心下不禁疑惑起来, 她穿过落地罩从寝殿内走了出来, 便见苏墨尔手中捧着东西向她欠了欠身子。
谨宁颔首笑道：“苏姑姑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给皇贵妃请安, ”苏墨尔屈了屈膝，“皇后病重，无暇管理后宫之事。太后懿旨，由皇贵妃代管皇后凤印，代行种宫笺表。”
中宫笺表是皇后特有权利，它与皇后凤印均是皇后权利的象征。中宫笺表既出，就连皇帝圣旨，也不能轻易驳斥。
停用中宫笺表无异于停止了皇后的权利，预示着皇后即将被废。这对一个皇后来说，无疑是极大的侮辱。
谨宁向后挪了一步，正色道：“宫中庶务本宫定当帮助皇后娘娘协理，只是这凤印本宫却是不敢收的。”
“娘娘说笑了，娘娘是皇贵妃，位同副后，替皇后娘娘代掌封印也无不可，”苏墨尔躬身道，“皇贵妃若是不肯收下，便是忤逆太后，皇贵妃三思。”
得，收还是不收都一样。
里外不是人。
系统牙疼的啧了一声：【我说老太太最近为什么没有太大的动作，原来是在这等着你了。】
话已至此，谨宁只好行礼从苏墨尔手中接过凤印道：“臣妾谨遵太后教诲，处理好宫中庶务。”
苏墨尔这才笑逐颜开地将凤印交给谨宁：“太后从前便说皇贵妃担得起‘贤’这个封号，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她屈膝福了福：“太后那边还有差事，奴婢先告退了。”
谨宁让兰芷去送了苏墨尔回去，转手将的凤印交给碧霄。她摆了摆手拒绝了碧霄扶她起来的手，自己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斜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已经悄然躲进黑暗之中，夕阳留存的时间是极短暂的，转瞬即逝，那方弦月已经在黑夜之中渐渐升起。
系统滴滴响了两声，这声音久不曾听，骤然听得谨宁却丝毫不敢陌生，心中竟然还升起一种莫名的期待。
系统道：【即将为宿主发布新任务：归还凤印。请宿主确认接受。】
谨宁将确认键按了下去，她在小凳上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她润了润喉道：“乾清宫那边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已经回到长春宫了，”碧霄道，“步辇已经备下了，娘娘可还要再去乾清宫？”
谨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指尖轻轻敲着茶碗。碧霄知道这是她在思考，所以默然立在一旁不去打扰。
太后刚回宫中，此时召皇上和皇后去慈宁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就算太后斥责皇后久不拜谒，其中没有点别的引子，太后也办法借题发挥。
谨宁沉吟片刻，示意碧霄上前来，语不传六耳问道：“太后与皇后出身同族，按理说出了什么事太后也应该护着皇后，今日太后亲下懿旨，让皇后如此难堪，可是在我不在宫中的时候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确实是有一件事，”碧霄思忖片刻，低声道，“前几日奴婢听德泉说，他那日当差听礼部尚书恩格德上书弹劾皇后娘娘久不拜谒太后。”
谨宁眉心微曲：“恩格德是前朝大臣，若非皇上有令，怎可对后宫之事指手画脚？”
“是，皇上也是这么说的，”碧霄颔首低眉，“皇上训斥了恩格德大人，将事情压了下来。私下里找过皇后娘娘。”
谨宁了然，后面的事她都知道了。皇后虽然一直称病，但是大面上也不遣人去问候一声到底是不合礼数的，而且将事情都传到了前朝之中，更是让顺治脸上挂不住了。
至于恩格德为什么会上奏弹劾皇后，背后指使者是谁，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小厨房刚炖了一盏燕窝，你去兑了牛乳再加了干玫瑰花蕾之后拿过来，” 谨宁将鬓边散落下来的碎发拢到耳后，她整了整衣冠：“带着凤印，咱们去乾清宫。”
到了乾清宫，一排太监侍卫守在外面，吴良辅从远处便看到了谨宁的步辇，他迎了上来道：“给皇贵妃娘娘请安，这夜深露重，皇贵妃怎么来了？”
谨宁颔首笑道：“皇上日夜操劳，饮食难免不周全。本宫给皇上炖了一盏燕窝，现在吃下刚好呢。”
吴良辅笑着躬了躬身子刚准备进去通传，便见得碧霄手上捧着的凤印，犹豫道：“碧霄姑姑捧着的这是……”
谨宁点点头：“是皇后娘娘的凤印。”
吴良辅讶异一声：“皇贵妃，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的心思。”谨宁侧头瞥了一眼身边的兰芷和碧霄，二人会意便向后退了几步。谨宁才又道：“吴公公有话但说无妨。”
吴良辅躬身道：“皇贵妃应该也有所听闻皇后娘娘的事，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皇贵妃还是小心为妙。”
谨宁含笑道：“多谢吴公公提点，那就有劳吴公公替本宫通传一声了。”
吴良辅转身上了台阶，不过片刻又下来通传道：“皇贵妃这边请。”
谨宁从兰芷手中接过食盒，领着碧霄进到了殿中。吴良辅打了帘子让谨宁走到暖阁内，自己则与碧霄守在门口。
殿中空旷，饶是点了不少蜡烛，但依旧有些昏暗。大量燃烧蜡烛的呛鼻气味已经被浓郁的龙涎香压了下去，这味道谨宁是再熟悉不过的。
烛火轻曳，将顺治的身形映得单薄。他随手将眼前的折子扔到一旁，无奈的闭上眼捏了捏眉心，一时竟未注意到谨宁到了殿中。
谨宁将燕窝从食盒中取出，轻手轻脚地绕过殿中央的珐琅掐丝香炉将燕窝放在顺治的桌案上：“皇上累了，歇一会再看吧。”
顺治按了按额角，侧头看了一眼谨宁：“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数日不见，甚是思念。”谨宁厚着脸皮说了这么句有点违心的话，把勺子滑进燕窝中舀了一勺，递到顺治唇边。
顺治眼中漾开一点不易觉察的笑意，他握了握谨宁的手：“一路过来手都冰冷了，快去烤一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