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险情(1 / 2)
屋内浓郁的薄荷香气渐渐散去, 只留下了陈年的楠木散发出的芬芳, 让人闻了觉得胸口发闷。
谨宁随手推开双交四菱花扇窗,不远处贴地而起的风立刻卷入了屋内。她看着屋外压过来的黑云, 一时也失了去外面散步的心情。
她坐在妆台前看着刚栽种好的梨花树有些入神,那梨花树枝干尚细, 桠杈上只结了几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它们在风中摇摇欲坠,恐怕是等不到开花就又要凋零了。
碧霄从殿外小步快走进寝殿中,她还未来得及向谨宁回禀消息,就先被凉风扑了个迎面。她皱了皱眉, 将窗扇关上又开始碎碎念起来:“这外面眼看就要下雨了, 娘娘怎么将窗户打开了,万一着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姑姑,我看兰芷那碎碎念的毛病多半是和你学的,” 谨宁懒洋洋的笑着, “姑姑这么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有的。”碧霄对谨宁耳语了一遍乌兰的事, 她听罢后挥了挥手又让碧霄下去了。
在谨宁心里, 乌兰屡屡对她下手,她也是对这个人厌恶到了极点。自己过得不如意就要让别人跟着一样遭罪, 这是什么奇葩逻辑。
纵使乌兰有再多可怜的地方,在她所做的可憎事面前也变得不值得一提了。
谨宁将绾发的鎏金八宝发钗取下, 秀发从头后散落下来, 倒是给头减了不少负重。她轻轻按摩着头皮, 精神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谨宁本以为自己也会生出一种“仇者快”的心理,没想到听过之后倒是十分平静。
系统沉寂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恭喜宿主魅力值+2,当前魅力值85。任务进度18%。】
谨宁看了一眼属性表,见左上方不停闪烁的“信件”标不禁好奇的点开,将上信件的内容读了出来:
“亲爱的宿主,恭喜您任务进度已达到18%,奖励您一次抽奖机会。”
谨宁扬了扬眉:“还有抽奖这种额外奖励?666。”
系统将抽奖箱拿了出来:【里面有玉容冰肌丸,长生不老丹,快速通关卡,岁月如梭卡,时光倒退卡,从零开始卡……还有好多有用的没用的都在里面。奖品有好有坏,祝宿主好运!】
谨宁心里默念“岁月如梭卡”伸手在抽奖箱里晃了一圈,最终抓出了一个抽奖球。
系统替她打开抽奖球,里面一张空白的卡片跳了出来。
谨宁好奇道:“这是什么?”
系统对照着奖品列表看了看道:【任意卡。】
“任意卡?”谨宁听着自己新抽到的道具一时新鲜,“那是不是做什么都可以?”
【这上面没有明确说,但是应该是做什么都可以,】系统道,【哇你是第一个抽到“任意卡”的人。】
谨宁美滋滋的将新得的道具放进背包里,心情顿时觉得好了不少。
凉风呼啸着穿过紫禁城中的每一处,闷闷雷声过后,蓄积已久的雨终于瓢泼落下,看起来像是有了春日里少见的倾盆之势。
只是这般倾盆的雨未及一盏茶的时间就又变得淅淅沥沥,顺治瞧着外面的雨已经不大了,索性拿着刚才谨宁未画好的图样出了门。
吴良辅既劝不住也不敢劝,给顺治套上了蓑衣又撑起一把伞跟着也到了承乾宫。
谨宁出不去门就在屋里来回转悠着,那榻边的小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早晨画的图样和那个未绣完的绣篷。
她想起早上未画完的长命锁,随手翻了翻没有找到,便对碧霄道:“姑姑,我早上画的那张长命锁的图样怎么找不到了?”
顺治推门的时候正好听见这么一声询问,他从吴良辅手中取过图样,放在谨宁眼前道:“在这了。”
谨宁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图纸有些诧异,一抬头看到是顺治便更奇怪了:“都这么晚了,外面又在下雨,皇上怎么还来承乾宫了?”
“朕想着幼时皇考赏的那个长命锁样式,回去找了许久也没找到,”顺治坐下道,“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这半日里经历的事太多,谨宁已经忘了顺治在她睡觉前所说的在这里陪着她的话,现在见到人才想起来。
谨宁将图纸展开,打趣道:“现在已经快到酉时了,这都大半日过去了,臣妾再睡下去那不就真成一只懒猫了。”
“无妨,朕都喜欢,”顺治疏朗一笑,“你看看这长命锁还满意吗?”
这长命锁本身就是如意云纹的形状,正面左右画了一对蝙蝠,正中是一个瓶并一把如意。长命锁的背面隽刻百花纹,中间留出的空白地方上书“岁岁平安”。长命锁上还坠着铃铛,行动起来该是叮当作响。
谨宁满意地点点头:“自然是好的。”
“那就让十三衙门的人去做吧,”顺治拉过谨宁的手,“你整日这么睡着也不是办法。朕问了碧霄自从你换了枕头之后就更贪睡了,不如先把枕头换下回去,整日里这么睡也不是事。”
谨宁点点头,从眼前正在温茶的小炉架子上取下茶壶,给两人各自添了一杯新茶。目光所及之处,是窗外的春雨构成的朦胧纱帐,将屋内和屋外分隔开,让人感觉屋中的温语才是最真实的。
……
乌兰的阿玛吴克善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已经将消息递了出来,他戎马倥偬半生,到了暮年身上也是落了下来一身的病,眼神也是大不如前了。
吴克善打开从宫中送出来的拇指大的小信筒,对着烛火认真分辨出上面字迹有些潦草的蒙语,猛地咳嗽起来。他知道这是终于到了唇亡齿寒的地步。
吴克善不敢多耽误,立刻写了一封信叫人给太后送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宫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没有人敢再多提一句乌兰。乌兰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朋友,自然也没什么人愿意去问候一声。
御膳房那边也是一贯会察言观色的,眼见着乌兰囚禁,每日的餐食更是怠慢,每两日才给送一次饭。
皇后那边收着启祥宫游廊上的钥匙,自然也是要物尽其用的。她让人将菌子细细磨成粉,每隔几日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让人掺到乌兰的饮食之中。
乌兰给皇后下的那种菌子吃过便会让人产生幻觉,总觉得眼前像是有穿着红色衣服的小人在跳舞。久而久之,人受不了这种精神的折磨,便也渐渐会有疯癫之状。
太后得了吴克善的信,最终还是软下了心,让人暗中监视着自己这个侄女,以免真的有人对乌兰下黑手,最后让她最后横死在启祥宫中。
这日送膳的人来叩了许久启祥宫的门都无人应答,外面的侍卫也担心是真的出了事,于是破格将宫门打开了。
领头的侍卫进去唤了两声,见依旧没有人回应,便带着两个侍卫走向主殿,大着胆子在主殿外唤道:“里面有人吗?”
无人应答。
那侍卫一把推开主殿的门,屋内的人一下子从里面冲了出来,吓了侍卫一跳。他连连后退两步,才看清已经疯癫无状的乌兰。
乌兰手舞足蹈,头发也已散乱,嘴中还不停喊着:“有穿红衣服的小人在围着我跳舞。”
侍卫惊呼道:“快去禀报皇上。”
顺治正在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吴良辅听到来报慌张跑进殿中道:“回禀太后、皇上,静妃娘娘那不大好了。”
太后的脸上立刻绷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墨尔,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看守的侍卫说,送膳的时候听到里面没有动静,便进去瞧了。谁知,竟看见静妃……”吴良辅不敢向下说,只用极小的声音补上后半句话,“疯了。看起来像是中毒所致。”
顺治也是眉心微皱,他看了眼太后,对吴良辅道:“先让太医给她瞧瞧,你先下去吧。”
“静妃的事哀家也知道一二,只是没想到有人见她被禁足,就立刻来落井下石了,” 太后顿了顿道,“有的人表面温和,背地里却是蛇蝎心肠。皇帝与这种人亲近,只怕也少不了受算计。”
顺治自幼时起他就一直受制于人,因此对“算计”这个词十分敏感。太后直指给乌兰背后捅刀的是谨宁,这让他十分反感。
他道:“皇额娘误会了,皇贵妃不是这样的人。”
太后并不多在意,她知道顺治一定听不进去,也不再说第二遍,而道:“眼看着初夏将近,也快到了皇贵妃的生辰。能怀着身孕过生辰,想来她一定很高兴。”
太后对苏墨尔扬了扬下巴,示意让她将准备好的食盒端了上来。
“哀家准备了两道菜,皇帝不如带过去与皇贵妃一同用膳,顺便问问她想怎么过这个生辰,” 太后道,“苏墨尔,你跟着皇帝去承乾宫。”
太后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具体卖的什么官司顺治一时还有点拿不准。他看了看食盒道:“这个时辰,想必皇贵妃已经在用膳了,不如改日吧。”
太后眼角细碎的皱纹笑起来愈发深:“哀家赐菜,皇贵妃总是要用一些的。苏墨尔,还不快将菜送到承乾宫去。”
太后直接让苏墨尔去了,直接赶着顺治也到了承乾宫。
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谨宁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飞了一口锅,犹自开心地用着一碗三珍汤。
这三珍汤味道鲜美,是用了海参、鲜贝、鸡脯肉炖煮一个时辰才熬好的,中间不加任何调味料,端上桌前才加一点薄盐,为的是保持食材最鲜美的味道。
天气渐暖,谨宁胃口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什么东西都是来者不拒,一改前两个月什么都吃不下的状态。最令人感到羡慕嫉妒恨的是,她还怎么吃都不胖。
系统看得啧啧称奇:【怎么会有你这种吃不胖的人??】
谨宁夹起一块奶汁鱼片细细嚼了咽下:“这大概就是天生的吧。”
观佑从院中来报:“娘娘,皇上从慈宁宫出来正在往咱们宫里来了,娘娘准备接驾吧。”
系统:【这都到用膳的时间了,还不让你安静吃个饭。】
谨宁深以为然,她放下筷子等在宫门口,见到顺治来了盈盈一拜:“给皇上请安。”
顺治没像往常一样扶她一把,而是颔首“嗯”了一声,向正殿走去。谨宁觉出不对劲,向仪仗中望了一眼,正好看到提着食盒站在队尾处的苏墨尔,顿时明白太后这是又要折腾人。
有了苏墨尔这个眼线在,谨宁也不得不做出点样子来。她给顺治盛了一碗三珍汤,笑道:“皇上向太后请安,若能陪太后一起用膳,想来太后会更高兴。”
“皇额娘说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想问问你打算怎么过,” 顺治对苏墨尔招了招手,“皇额娘还特意让朕给你带了两道菜。”
皇帝和太后的万寿节尚有寿宴,嫔妃过生辰向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御膳房给送碗长寿面和红鸡蛋便也就算完了的,太后这话问得实在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墨尔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两道精致的菜肴道:“太后不知皇贵妃平日里的喜好,也不知这两道菜合不合皇贵妃的胃口。”
桌上多了一条西湖醋鱼和一碗毛血旺,这两道菜所用的调料都很足,一端上来就是扑鼻的酸味和辣味。
系统捂了捂鼻子:【这是用了多少调料,怎么这么呛。】
民间妇人有孕时常信“酸儿辣女”,谨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听过这个说法。
常毅之前和谨宁说过,太后曾私下里召见过他,问谨宁这胎到底是男是女。常毅含糊其辞过去了,没想到太后今日又想了这么个办法来试探自己。
谨宁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毕竟和古人是没法谈科学性这种事的,但是太后毕竟是太风大浪过来的,她有必要如此忌惮自己到这种地步吗?
顺治看了桌上的菜脸色虽未见有太多变化,但谨宁依稀可以感觉出来他不太高兴。谨宁欠身福了福道:“多谢太后。”
苏墨尔将食盒放在一旁,从碧霄手中接过筷子:“奴婢来服侍皇上和皇贵妃用膳吧。”
碧霄看了看谨宁,太后赏的这两道菜她闻了都有些受不住,更不用说还得吃到肚子里了。若是由碧霄来布菜,最多每样尝一口。若是由苏墨尔来布菜,碧霄十分怀疑谨宁今天还能不能从餐桌上下来。
谨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举着筷子犹豫的碧霄道:“姑姑,让苏墨尔姑姑来吧。”
果不其然,苏墨尔一直在给谨宁往餐碟中夹着西湖醋鱼和毛血旺。这两样菜谨宁平日里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但眼前这两道菜放了这么多的调料不仅是用来试探,更像是整人的。
谨宁眼眸轻垂,既然太后存了这样的心思,自己要是太早暴露,那后面的日子太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自己了,不如就此断了太后从自己这打探的心思。
谨宁第二次面不改色地将苏墨尔夹给自己的西湖醋鱼和毛血旺咽下,笑道:“多谢太后,这两道菜本宫都很喜欢。只不过上次太医说了,口味太重对孩子不好,饮食要以清淡为主。”
苏墨尔笑了笑:“娘娘所言极是,只不过这到底是太后的一片心意,娘娘再多进些吧。”她说着,又要向谨宁的碟子第三次布菜。
谨宁刚想开口怼回去,却听顺治先道:“苏姑姑,老祖宗规矩食不过三,这菜该撤下去了。”
碧霄听了这话赶紧招了招手,让小太监将菜撤了下去。
顺治道:“皇额娘一刻也离不开苏姑姑,姑姑先回慈宁宫吧。”
苏墨尔这一趟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来就被打发了回去,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的。谨宁对碧霄招了招手:“碧霄,你去送一送苏姑姑。”
殿中一时就剩了顺治和谨宁两个人,顺治纡尊降贵的给谨宁盛了一碗三珍汤道:“那两道菜味道这么重,你怎么能吃得下去。”
谨宁心里本来想着欲抑先扬后,但被顺治这么一打断就只剩了“扬后”,一时有点郁闷。她扬了下眼角道:“皇上怎么知道臣妾吃不下去?”
“苏墨尔心虚,没给朕布菜,”顺治道,“苦了你了,快喝点汤润润吧。”
谨宁向来也不是矫情的人,像这种不大算事的“事”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听顺治这么一说,心里一时还觉得有点甜,笑着打趣道:“那皇上准备怎么补偿臣妾?”
顺治道:“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打算怎么过?”
生辰这种东西每年都要庆祝的,时间长了也就没有儿时那样的期盼了。更何况现在是在宫中,更不会特别庆祝。
“左不过是看些歌舞,平日里也能看,也不差这一次不看也罢,”谨宁舀了舀碗中的汤,“皇上来陪臣妾吃碗长寿面就行。”
顺治笑着睨了一眼谨宁:“一早便猜到你会这么说,罢了,朕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