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君子并葬(1 / 2)
沈策便就此在兰皋城中客栈留宿,兰皋城的兵政大权皆握在了他的手上,黄牍被降职查办、裴氏被禁足府中,而黄钰便就这么一直放在了灵堂之上,虽允许拜祭,但安葬事宜均没有安排,沈策也似乎置之不理。
沈策明白裴氏此妇人心,知道她如今一定是心如死灰,扒棺缘由她一腔怨气、也由于她一贯的嚣张跋扈。
原本,裴氏受不了丧子之痛生了什么自戕的心思,与沈策并无瓜葛,但沈策经此一事还是明白过来,虽然太临王府嫡亲子系平日行事谨慎,不敢有丝毫仗势欺人的言行,但这些旁系不是由太临王亲自训教,故多跋扈之辈。
沈策此行原本也只是看看所谓高阳学府究竟如何学风,却没想会在此捡了个机会,敲打盛极一时的太临王府。
但如今,还是要留得住裴氏性命才是。
这些事想着,忽然肖毅敲门进来,拱手道,“公子,高阳学府来人了。”
“哦?让他进来。”
“是。”
沈策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口出现的这个书生模样的人。
“学生邱锦意拜见公子。”邱锦意端身拱手,行了一个拜礼。
沈策斜睨他,问道,“你是高阳学府的学生?”
“回公子,正是。”
沈策浅笑,又道,“你今日来,是为的黄苏之事吧?”
邱锦意回道,“正是如此。学生特来感谢公子为苏文远之事周旋,令他得免于扒坟之辱。另外,学生乃黄督学的同窗故旧,是高阳学府中对黄苏之事了解得最为清楚之人,所以特受崔掌府之命,来向公子言明黄苏之事的前因后果。”
沈策复又笑了笑,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耳朵,道,“行,那沈某便洗耳恭听了。”
邱锦意便将黄苏之事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个分明,虽然邱锦意一直是个局外人,未曾插手黄钰、苏文远、刘容音三人的纠葛,但在和沈策交谈之时,还是将此事怪罪到了自己的头上,语气间多有愧意。
而沈策却不以为然,他和黄钰交情不深,却已经对他此人心性颇有些了解。他觉得黄钰是个有了想法便会去做的人,不是个瞻前顾后、轻言作罢的人,所以即便没有邱锦意、谢如月的这般摆弄,黄钰和苏文远终有一日还是会走到如今这个境地。
沈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面前这个书生,想着,虽然这个书呆子有点认死扣,但到底还是个有担当。此事,既然一开始便有这个邱锦意插手,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注定刘容音有此一劫,也有这段劫后重生。
“情深不寿。”沈策喝了口水,对黄苏之事点评道。
邱锦意点头,“公子言是。”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说得分明了,不如便带我去高阳学府走走。此事总得有个了结,况且我在这里,也不便多待。”沈策起身道。
“是。”
于是,邱锦意便领着沈策来到了高阳学府。
没想到,沈策在崔掌府面前当即亮明了身份,众人惊惶而跪。
沈策道,“崔定。本宫在黄钰之后来兰皋城,也是慕名而来,看看这个声名在外的高阳学府,也想着满足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把这个天下第一学府的名号给了你。可惜,天不遂你意,恰好让本宫撞上了黄苏这档事。”
“黄苏之事,乃性情所致,本宫绝无辱没学风之想,也无苛责之意。只是既然你存着要建这个天下第一学府,岂能不教学生心怀鹏志、系百姓、忧天下。第一君子、二公子,皆为情伤而逝,除了才名,并无德望,实令本宫失望之至。”
崔定叹道,“殿下说得在理,是微臣教导无方。”
沈策忽然问道,“本宫记得,日前在城守府前,见一少年书生,端正坚毅,说是苏文远的学生,可否引见于本宫?”
于是,崔定便叫人将江非言唤了过来。
江非言进来之时,拱手施礼,拜太子、师长、师兄,礼备而行端正。沈策一见,这少年书生年纪不大,但是仪态与旁人比较,自是脱颖。
沈策问道,“江非言,听你日前所说,你是苏文远的学生?”
江非言拱手道,“是,学生原本于文远先生门下学习,如今暂于截竹老先生门下学习。”
沈策道,“学业如何?”
江非言道,“学生不才,在文远先生门下,课业在诸生之上。如今就学于截竹先生门下,课业居上。”
“江非言,殿下面前不得胡言!”崔定低声怒道,明明苏文远这个谦让得紧的先生,偏生教出了这个骄傲的学生。
沈策笑道,“无妨,他这是知道自己有多少轻重。”
“江非言,苏文远在外人称第一君子,但本宫以为,才高而无德望,不可担第一君子之美名。今日本宫与你约定,来日,你德才兼备之时,本宫钦定你为第一君子。而崔定,尽管你的学生才压九府学生,但如本宫所言,黄钰没有德望,撑不住第一君子的美名、而你这高阳学府也难称得上是第一学府。故这个第一学府,我还是等着你,还有邱锦意,来日向我讨要。”
江非言、崔定、邱锦意均跪下领命。
突然,一只兔子趴在了沈策的脚边,沈策低头一看,抓起了兔子耳朵把它拎了起来。
“怎么会有只兔子?”
崔定看了看,道,“是白家送来的兔子吧?”
沈策抓着兔子,走到了门外,只见白兰桡躲在了门下,一脸窘然地看着他。
“姑娘为何偷听?”
白兰桡只好坦白,“听说有个公子帮忙,苏文远才能够免除扒棺鞭尸之刑。大家都说公子不是一般人,所以我想知道,黄督学和苏文远,最终怎么办。”
沈策抬手将她从地上拉起,一边道,“苏文远已经下葬,黄钰也为情而死,纵我权势滔天,也绝无颠倒生死之可能吧?姑娘实在有些抬举我了。”
白兰桡皱眉,仰头看他,道,“公子,我不懂什么才学德望,我只在意黄钰和苏文远这段情到底作何结果。虽然确实,人死不能复生,但是你想想,他们为什么而死,为情、为天意作弄、也为礼俗而死啊!”
说着,白兰桡落下了眼泪,跪在了沈策面前,道,“公子,你能解礼俗捆缚么?”
沈策捏着手里的兔子,脸色渐沉,忽然转身,道,“本宫做不到。”
崔定忙过来,对白兰桡道,“白姑娘,别这样。”
白兰桡眼泪不止,学着学府中的学生,伏地拜礼,道,“公子,奈何情深之至,世不相容……求求你了。”
沈策心中百感交集,虽然他对龙阳之情并无伤风败俗之想,但天下人不一定与他同样心思。纵是黄钰、苏文远未死,他也不能如此毫无顾忌的帮。如今一个不知哪来的小姑娘,这般相求,他如何答应?
他就像那刘容音一般,对黄苏之情,仁至义尽了。
“本宫已是仁至义尽了。”沈策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