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娶刘容音(1 / 2)
情深所至,相必露之。
黄钰的母亲裴氏是个眼尖而又精明之人,早就瞅出黄钰不同往日,便常遣人去问黄钰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想着将亲事定下来。
来回裴氏的人,都道黄钰身边并没有什么红粉,也没有去烟花之地,平日都闲在茶楼、学府、还有些山水之地,与他那些好友来去。
“夫人,许是您多虑了,公子应还未有入心入眼之人。”
毕竟裴氏是黄钰生身的母亲,又是个精明强干之人,自然是不同于这些下人,她笃定黄钰必有倾心之人,只是未想,是个男人。
裴氏打听到了黄钰与苏文远之事,大动肝火,怒道,“父母知你性情不与常人,便容你洒脱不羁,不加管束,谁知你竟毁礼,自辱到这般境地!”
未免得黄府大乱,裴氏当即决定,将这段孽缘生生掐死,便将此事先瞒着了城守,随后登了苏府的门。
城守夫人亲临,苏府上下皆惶恐,怕有不敬之处。
那裴氏来,只撂下了狠话,对苏文远父母道,“我儿自幼文武双全,我与城守呕心沥血倾心栽培之,盼的就是他有朝一日能成人中龙凤。这苏文远才名远扬,是什么才子,什么第一君子,都与我儿没有相关的。最好让他离我儿远些,否则,我定折苏文远双翼,让他永无飞升之日!”
苏府高堂不知苏文远究竟何处得罪了黄家,竟然让堂堂城守夫人登门说出这样的话来。
苏文远知道了此事,并没有将自己与黄钰合契之事说出,只说是与黄钰平日游山玩水,读诗赏花,颇有些玩物丧志了。
搪塞了父母,原想将此事告知黄钰,却听掌府大人道,朝中人事变更,需要补人去京中任官,便要各府写上举荐书,递上去。
高阳学府中几个先生议定之后,便为黄钰写了举荐书。虽然举荐书已经发往京师,未有回应,但学府中的人都猜测,此事必成,黄钰定是要上京任官了的。
果不其然,京城回信,要黄钰上京参加考察,通过之后便受任于京。
黄钰由此,甚为意气风发,与苏文远在一起时,更是每提此事。苏文远担心将城守夫人登门之事告诉了黄钰,黄钰与家中不和,让有心人利用了,会影响黄钰的前途,便没有将此事提起,只让他烂在腹中。
黄钰能够被提选入京,暗中还有城守大人的故旧,刘未阳的暗中相助。此番事成,城守大人大喜,便送了厚礼到刘府中,为黄钰聘刘府之女,刘容音。
黄钰知道此事时,聘已下,媒妁之言说定,父母之命已成。他当即大怒,与父亲大吵,并且扬言,誓不娶刘容音为妻。
城守大人怒发冲冠,拍案而起,指着他道,“你以为你这京官之缺从何而来,还不是刘未阳暗中替你周旋,今天,我已是厚礼相聘,堂堂城守,岂有退聘之礼?”
黄钰怒上心头,口不择言道,“既然退聘不得,便你自己结了这亲,要她做你七夫人便是,何必强求于我。”
此话一出,便彻底激怒了城守。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苏府苏文远那些腌臜事,我当做听不见看不见,别以为我是不知道、不管顾。今日,如若不娶刘容音,我便要苏府阖家为刘容音损节之事付出惨痛的代价。”城守冷笑道,“那苏文远不是远近闻名的第一君子?刘容音损节,我便让他做那折翼的凤凰,与走地野鸡一般狼狈。”
黄钰瞪着他,眼睛几乎染血,声嘶力竭喊道,“你敢!”
城守平息了怒火,坐了下来,端着冷茶喝了两口,瞥了他一眼,道,“你父做了几十年的官,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小小书生,我有何不敢。”
黄钰知道,苏文远已经是他的软肋了。
“我娶。”
随后,黄钰抬腿便走,身后传来了城守如冷修罗般的声音,“且断了与苏文远那些不干不净的,否则,我要你悔之不及。”
黄钰沉了一口气,拂袖而去。
这是黄钰第一次带苏文远到山庙中,是个清幽之地,香火不盛,景致却很好。来的这日,正是栀子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园中,白净的花,对月争艳。
苏文远摇着手中扇,扇里花对枝上花,脸上一直浮着笑意。
“原来你这栀子花,是在这山庙中画的。”
黄钰一旁坐下,倒了酒,一饮而尽,道,“那日见花开得好,庙公恰好也有笔墨丹青,便随手绘了几朵。”
苏文远在园中徘徊,见他已经快喝了半盏酒,便过来坐下,与他对饮,赏月。
这一坐,便到夜深之时。
一个冷静地坐着,手里把玩着酒杯,任绿酒在酒杯中颠倒,时而洒出,滴落在石桌上留下酒渍。另一个则半抬着腿,嘴边一直噙着笑,手里把玩着那柄洒金扇,右手握扇柄,将扇头埋进左手掌心,剐蹭着掌心的微汗。
黄钰握着酒瓶,问他,“喝酒么?”
苏文远笑意更深,将面前的小杯往他那边推了推,道,“喝。”
黄钰倾斜着酒瓶,绿酒从瓶中缓缓泄出,入了宽口的酒杯里,斟满了酒,又给自己的杯中倒酒。
苏文远转扇,打向身边的栀子花,笑着用左手手指捏住了一片花瓣,扯下来,在拇指与食指中揉搓,捻得不像样子了,投入杯中,然后端起酒杯,道,“栀子花泥入酒,文人的销魂事。”
随后,他便将酒饮尽。
黄钰又倒了酒,两人便接着喝下去,没有言语。
一直到黄钰倒不出酒。
黄钰晃着手里的酒瓶,想着,若还有酒,便能再坐久些。但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呢,便起身,抖了抖衣服,道,“就此别过吧。”
随后,黄钰便离去了。
熟透了而坠落在地的白净的栀子花,在地上,被黄钰踩了过去。
苏文远与他相背,在他离去的那一刻,泪从眼中出,笑意更深、更痛。
今日相约,他是何妨一笑掩仓皇。原本这不容于礼的情缘,便不得长久,与其撕扯纠缠,不如酒尽人散。
但情绝之时,苏文远还是感觉到了一股腥味,血涌上来后,从他嘴角渗出,顺着他的下颔,滴落在了洒金扇上,染了他的衣衫。
他望月苦笑,道,“情销意绝,有如剥心。”
黄钰与苏文远断交之后几日,黄府张灯结彩,准备迎娶刘容音。黄钰便没有再去高阳学府了,而苏文远则每日去学府,一则听课,歇课后便在墨史楼念文读诗。
邱锦意知道他近来一向如此,在掌府大人找苏文远时,便是邱锦意去墨史楼寻的。
苏文远执卷读诗时,忽然听见了脚步声,一阵恍惚,眼前浮现了黄钰冷笑时候的模样,想着,他就要迎娶刘容音了,怎么还会来学府?
他等着那脚步声上楼。
“我就知你在此处。”
闻声,苏文远心里一点期许如烟花湮灭,放下手中书卷,看向了邱锦意,道,“寻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