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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仙梅夺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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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汇贤小筑,人头攒动,许多人都想进去一睹花魁容颜,但那老鸨着实精明,只放有钱的进去,没钱的只能站在门口远远看上一两眼。

“难怪人家说,花魁的场子,有买座钱,睹容钱,博笑钱,墨宝钱,拾物钱……”

在汇贤小筑的门前,白兰桡抓着奚衡的手臂跟着他挤过了人流,终于在门前站定,看着后面乌泱泱、望穿秋水的人群,奚衡摇了摇头便有此叹。

白兰桡又听不懂了,问他,“兔子君你说什么呢?”

奚衡笑道,“我方才说了那么多,都要一一解释给你听么?”

白兰桡歪头一笑,道,“我家公子每次都不厌其烦解释给我听。”

奚衡的脸色倏然冷下来,道,“那我可不是你家公子,没那兴致。”

白兰桡坏笑,抬起秀腿往门槛外踏,贱兮兮道,“那我就出去找他了,万一他不幸被什么天神殿的雷劈死了……你女儿……嗯哼?”

奚衡站在原地看她,汇贤小筑的小倌儿走了过来,还没开口,奚衡便丢了两颗金子做的花豆在他的钱盅里。

小倌儿也和花楼里的姑娘一样,带着热络的笑,将他们迎进了汇贤小筑。

虽然花魁赛还没开始,但是台上还是有艺伎在表演热场。

这些表演乏善可陈,于是,奚衡点了一壶茶,跟白兰桡说起方才他说的那些“钱”。

“我们现在花的,就叫买座钱,外面门口、窗户的那些还有站在我们身后的这些人花的就是少一些的睹容钱,一睹芳容的意思。还有博笑钱,用金银饰物能值钱的东西,博美人一笑,这比买座钱更贵一些。还有墨宝钱,用来买这花楼女子的墨宝,有些是书法一绝,有些是丹青一绝。还有的就是拾物钱,这就比较下流了。”

白兰桡听着一直像捣蒜一样点着头,听见这里,就插话道,“什么下流?”

奚衡勾唇,接过了茶倌儿端上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润喉,回道,“拾物钱,就是花钱买这些花楼女子的常用之物。”

忽然,旁边桌的客人笑着探过头来,道,“我听过拾物钱花得最下流的,是买人家的裹脚布……”

白兰桡嫌恶地后倾,道,“钱多了就烧包么?”

奚衡失笑,道,“你这么说,挺在理的。”

“诶,你还别说,这里挺热闹的。”一个女人灵动的声音吸引了奚衡的注意。

他循声望过去,只见两个女人在对面落了座。

一个挽着髻,十分年轻,模样娇俏而双眼灵动,颇有些粗野丫头的性子,身边跟着的绿衣丫鬟倒是温婉稳重,她和夫人并坐,小嘴一开一合,在跟夫人介绍些什么。

白兰桡喝饱了茶,环视过整个汇贤小筑,并无什么新鲜事,便又看向了奚衡。却见奚衡正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个笑吟吟的夫人。

白兰桡张圆了嘴,手指戳了戳奚衡,道,“你做啥盯着人家有夫之妇?再说了,你家里不也有媳妇儿么?”

奚衡不满地看着她,道,“有媳妇儿不也整天带着你这个不明不白的丫头乱逛么?还来青楼这种地方。”

白兰桡被他这话噎住了,说得好像是有些道理。

“各位客官,咱们一年一度的花魁赛就要开始了。”老鸨笑吟吟地登台了。

奚衡仍看着那对主仆,只见那年轻夫人高兴地拍了拍手。

之后,白兰桡拉着他看向了舞台,这些姑娘们一个个登台献艺,琴、筝、月琴、胡琴、二胡、琵琶都有,所演奏的也多是平时听厌了的曲子。

到了马仙梅登场,未见其人,便闻见了龙涎香的味道。

“兔子君,好像是龙涎香的香气?”白兰桡道。

奚衡道,“是啊。”

随后,马仙梅一身白裳抱着琵琶从后台走了出来,头上别着一朵蔷薇。

她抱着琵琶,在台心的凳子上坐下,对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莞尔一笑,抬手转动琴轴调音,葱白般的秀指扫过了四弦,发出的琵琶音像是安抚一样,让激动浮躁的人心静了下来。

随后,零星几个音出来,便是一曲。

入夜,海中礁石缭绕着浓烟,层层云涛褪尽,淡月清辉隐隐而现。昏夜,鲛人探入骊宫寻龙涎,采来与蔷薇清露同淬,化为了心字篆香。对窗望月枯坐的女子,忽而起身将龙涎装入红瓷盒里,以文火烘焙,燃起翠烟袅娜于幕帘之间,此间便彷如海气云天。

她闻香而微醺,想起旧日对君郎撒娇耍蛮,看着他的一双媚眼似醉非醉,脚步徐缓轻浮,将小窗阖去,封住屋内的旖旎情味。

马仙梅一滴清泪落下,玉指扫去,震醒沉浸在龙涎滋味的宾客,也震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自己。

白兰桡听着这曲子,竟不知悲从何来。

奚衡颇为感怀,道,“荀令顿老,总忘却、樽前旧风味。谩惜余熏,空篝素被。”

白兰桡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

奚衡还没开口,只听旁边的文人道,“听说这是一首龙涎引,原本是作一首天香词的曲,后来不知为何,数易其曲,与词不合,便单做了曲。”

“孤峤蟠烟,层涛蜕月,骊宫夜采铅水。讯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红瓷候火,还乍识、冰环玉指,一缕萦帘翠影,依稀海天云气。几回殢娇半醉。翦春灯、夜寒花碎。更好故溪飞雪,小窗深闭。荀令如今顿老,总忘却、樽前旧风味。谩惜余熏,空篝素被。”奚衡将他说的那首词念出。

那文人道,“是这首。听闻仙梅姑娘最喜欢这首词的下阙,说此词虽不合韵度,但是颇合她多年心境。”

白兰桡几乎听不懂他们的话,只能等那文人再被旁人搭讪去,才问奚衡。

奚衡道,“听闻马仙梅十三入娼门,因为身材姣好、擅琵琶,便慢慢入了青楼。年轻的时候和伏龙城的商人石无忌相识,那时,石无忌才是个毛头小伙。他在马仙梅的帮助下,结识了许多商人,在商海之中崭露头角,渐有了今日的地位。”

“只是随着石无忌行事逐渐老练,对经商之道逐渐熟稔后,事业风生水起,不再需要马仙梅如此牺牲,也渐渐因为繁忙的事务与之生疏了。马仙梅常常苦等,便如词中所说的一般,人去而香在,物是而人非。”

“那现在呢?”白兰桡追问。

奚衡道,“如今,石无忌娶了杭府城的一家姑娘为正妻。原本苦等失意的马仙梅也因此有了希望。”

白兰桡不解道,“他已经另做他娶,为何还是马仙梅的希望?”

奚衡道,“因为石无忌年轻时,心无牵挂,曾答应过马仙梅,日后娶了正妻便纳她为妾,保她下半生衣食无忧。”

白兰桡了然,看向了台上正在点绘丹青的马仙梅,又问,“你说她能如愿吗?”

奚衡斩钉截铁道,“不能。”

“为何?”

奚衡望向人群里的一点粉衫,施法将白兰桡笼住,道,“你知我方才看的那有夫之妇是谁么?”

白兰桡不知他暗中对她施法,令她与兔儿神在咫尺之间,却两不相见。

她摇了摇头,“是谁?”

“石无忌之妻,苏幻儿。”

……

远处独坐的兔儿神,四处没有寻见他那爱凑热闹的丫头,不免有些失落,起身想走之时,玉书卷从他袖中坠落,摔在了地上摊开。

玉书卷上,写着两对名字,一则为周寻与马仙梅,侧边一对则为石无忌与苏幻儿。

石无忌素来面冷心硬,与苏幻儿成亲以后,他的生活被她搞得一团糟乱,他的心也被她搞得一团糟乱,渐渐软化了。

他慢慢爱上了这个时常把事情搞得一团乱,然后丢给他的女人。

两人真心相许以后,苏幻儿苦于年少时,父亲诸多妾室,自己娘亲为之冷落,深感不安。于是,她央求石无忌不再纳妾。

石无忌情深入心,便一口答应了,也忘了对马仙梅的承诺,而马仙梅不知,仍殷切地期待着。

兔儿神知悉这个缘故后,弯腰想要捡起玉书卷,却被周寻拾了去。

他拍了拍玉书卷上的尘土,卷了回去,交还给了兔儿神。

兔儿神接过致谢,周寻只是点了点头以作回应,随后越过兔儿神,眼中含笑地看着台上点绘丹青的马仙梅。

周寻初见马仙梅,是在一场商会的饭局上,马仙梅作陪。

为了替石无忌拉周寻的一单生意,在老鸨的旁敲侧击下,马仙梅领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松解腰带之时,周寻忽然问她,“仙梅姑娘,你累么?”

马仙梅强撑着笑,对他道,“怎么会累呢?”

周寻自幼经商,这些事见得并不少,也知道她想为石无忌拉生意的心思。但是,他一贯只是在饭桌上做做样子,对这些艳事,从未真心过。

周寻淡笑,道,“可是我累了,借仙梅姑娘的地方,睡个觉吧。”

随后,周寻便躺在了马仙梅的床上,浑然睡去。

马仙梅僵在原地,将腰带束回,和衣躺在了床上,与他同眠。

此后数次,皆是如此。

周寻对马仙梅有怜惜之心,自此之后,便也常为马仙梅解围。

她每次见到周寻,便舒了一口气。周寻于她而言,是久旱甘霖。

后来,周寻要去往他处,便想为马仙梅赎身。

当时,石无忌尚未能够在商界站稳脚跟,她不忍离去,仍要用她这些恩客帮助石无忌,便含泪拒绝了周寻。

周寻十分遗憾,追问三次,皆被马仙梅拒绝。

他那时正值妻死次年,心理阴影十分深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便没有坚持,只是每年都会来看马仙梅的花魁赛。

兔儿神看着周寻的背影,淡淡地摇了摇头,离开了汇贤小筑。

……

“人是吃教训的,周寻在婚姻上吃了教训,对男女之事再不敢主张。而马仙梅年轻心系石无忌,不敢骤离花窟,便就此和周寻错过。”

奚衡一口气将石无忌、苏幻儿、周寻和马仙梅几人的牵扯倒给了白兰桡听,随后对周寻和马仙梅的“有缘无分”点评道。

白兰桡颇为唏嘘,张口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聊天之际,花魁赛已然落幕了。马仙梅被众星捧月,又是理所当然的花魁。

她又带着热络的笑,对台下的客人们道,“仙梅今日再夺花魁,全仰仗诸位捧场,仙梅在此谢过了。”

……

夜里,马仙梅设宴,邀请了诸多的宾客,其中便有周寻和石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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