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1 / 2)
我仰望面前这座大楼。
这栋楼据说由一个日本知名设计师建造,乍一看,很像科幻电影里那些极具现代感的建筑,独特造型加上坐落的区域,使租金比周围的写字楼翻上两番。
我站在垃圾桶旁抽烟。
就连垃圾桶也别具一格,弯曲流畅的弧线,像一道波浪。我站在这里有一会了,这个角落并不显眼,但右手边就是一楼的玻璃墙,透过暗蓝色的玻璃,我可以看到那个可疑的保安将手背在身后,打量来来往往的上班族。
万光然就从来没有怀疑他吗?
有可能。万光然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只要不作死在他眼前晃荡,他很难会去注意一个籍籍无名的保安。
就在十分钟前,我刚走到这里,点燃一根烟时,发现垃圾桶内有一堆团起来的废纸,本不值得注意,但纸面凹痕里泄露出来的一个字让我心神不宁,我叼着烟,把废纸捡起来。
果然是一个“万”字。
我将废纸展开,触目惊心地看到一行大字——万光然和林蓓出轨,下面还附上几张车内接吻拥抱的照片,像素很低,一看就是偷拍。
这样的废纸很多,光是这个角落里的垃圾桶就有七张,我又去看了其他垃圾桶,基本上,每一个都藏着万光然的丑闻。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万光然急着找律师了。比起东窗事发,作为过错方净身出户,不如先下手为强。只可惜,他不知道他的两个女儿早就对他的德行一清二楚。
我把手机拿出来,上面没有任何消息,只好失望地放回去。
今天上午我见到了方艳梅,以架子鼓课为幌子。我原以为她不会来,给她打电话时都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可她只在电话里轻声说一句“我知道了”,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发怔,说到底,她还是没有确定会不会来。
不管怎样,今天早上,我还是提前半个小时到教室练习架子鼓,虽然总共只上了两节课,学到的东西不多,但手心就算只握着空气也在冒汗,只能借着鼓声缓解内心的焦虑。
方艳梅迟到了,不仅迟到,还让我等了四十分钟。我再三刷新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读消息,我看着空空荡荡的界面,仅有的愤怒也羸弱的像可乐的气泡,直升头脑顶端,啪沙一声,了无踪迹。
我开始赌,我赌我一定会等到她。
我的直觉是对的,当我抬起胳膊,一遍一遍在空中练习鼓槌落下的动作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大臂不要动,用小臂的力量。”
冷不丁回头,就看见方艳梅倚在门边,不知道看了我多久。才短短几天,她瘦了,明明是鹅蛋形脸孔,下巴线条却比以前尖锐了许多,整个人萧条的如同岸边的芦苇。
这一发现让我感到酸涩,只好垂下眼,努力不去看她,说:“你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发生什么。”她低声说,走向老师专用的架子鼓。
“可是你迟到了,也没有发任何消息。”
“很抱歉,我的手机没电了,直到这里才充上。”
语气客套的近乎疏离。
“我刚才看你练习发现,你的胳膊太僵硬了。挥动鼓槌时要有一个甩出去的动作,而不是硬邦邦地打下去。”她一句闲话也没有,仿佛破天荒地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我上课。
有好几次,我勇敢地直视她,她在撞上视线的一刻很明显愣了一下,话也一噎,几秒后,又迅速接上没说完的内容。在这样严肃的上课气氛里,时间像泄露的沙,我始终无法抓住一个时机,将内心的小心思宣之于口。
“我渴了。”
方艳梅一直把视线聚焦在我甩动的手腕,听到这话,露出了这堂课第一个生动的表情。
“这里有水吗?”我吐了吐舌头,“我想喝点水再练。”
我听到一声极微小的叹气,就在我以为是幻听,方艳梅站起来,走出教室。
我开始惴惴不安地等待。
如我所料,她去了很久,十分钟后,她端着一个纸杯走进来,无声地递给我。
杯子暖暖的,仿佛有谁在等待的时间里一直握紧了它,我凑到杯沿啜了一口,水的温度正好,不冷不热,嘴角控制不住地牵起笑意。
方艳梅还记得我喝水的习惯,一定要一半冷水一半热水。
而且外面大厅内有饮水机,来的时候我看过了,只有冷水,热水键根本还没亮,接一杯水接了十分钟,是因为方艳梅一开始就没打算端一杯冷水给我。
而让我内心雀跃的人,显然没明白我为何喝一杯水都能喝出笑意,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很在意,她只好生生压下了疑惑。
“课只剩下五分钟了,一杯水就浪费十分钟。”
我展颜一笑,“你接的水啊。”
她顿了一下,把头扭向别处,说:“你喝完了吗,喝完了就再练习一下。”
我将水一饮而尽,胆子大了许多,“不用了,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你会开车对吧。”
“嗯。”
“今天下午你能开车载我去一个地方吗?”
她立马拒绝说:“我没有车。”
“没事,我帮你租,你只需要开车。”
“为什么?”
“因为——”
我咬了咬嘴唇,闭上眼睛,在内心鼓励自己一番,便把万光然出轨,拜托她开车实为跟踪的目的和盘托出,方艳梅静静地听完,犹豫一会,摇头拒绝了这个请求。
直到现在,她当时的眼神仍在头脑里挥之不去。